方琴猛地愣住了。
她家里也有一张全家福,她也用同样的姿势靠在自己的丈夫身上。而在这张照片里,她的丈夫,她靠过的肩膀上正靠着另外一个女人。
她戴着口罩,陆九看不清她的神色,不过想来也不是很好,“方琴女士,你考虑得怎么样?”
方琴把照片收下,朝陆九道,“你等我两分钟。”
她抱着孩子,猛地冲进不远处的小卖部里。老板娘和她平时玩得还不错,也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偶尔她会把孩子放在小卖部里拜托对方照看。
老板娘正在前台吃烧烤,看见她,喊了一声,“方姐,一起吃一个?”
“不了。”方琴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要去买菜,这天太冷了,我把小宝放你这里一会可以吗?”
老板娘很很爽快的答应了。
方琴隔着口罩亲了孩子一口,转身出了小卖部,陆九就在外面等她。
“我跟你过去。”
她跟着陆九进了一家咖啡厅。
里面的暖气开得很充足,优雅的钢琴声飘荡在耳边,灯光明亮,方琴一低头,干净的瓷砖上倒映着她灰扑扑的衣服裤子和有些凌乱的头发。
她没来过这种地方。
沈娇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她。外套被他脱了,里面穿着一件灰色的针织毛衣,露出来的脖颈修长洁白,抬眸朝她扫过来时,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童话书里的小王子。
她拘谨的坐在对方面前。
方琴能感觉到青年的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不过没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而是指了指她跟前的咖啡,“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点了一个比较受欢迎的。”
她哪喝过咖啡这种东西?而且她也没有心思喝。
“你给我看的那个照片是什么意思?”
她认出对面的青年了,他是照片里的其中一个小孩,哪怕对方长大了,可那精致的五官她不可能看错。
沈娇捏着勺子搅了搅手里的杯子,问她,“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方琴搓了搓裤子,“俺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文化,你就跟我直说吧。”
雾气漫延到窗边,玻璃被热气熏出一层水雾,模糊了外界的光景。才不过下午三点,天就已经黑得不像话。
很多店亮起了灯,亮堂堂的一片。
青年笑了声,“实话跟你说好了,季成眠是我亲生父亲,我今年二十一了。”
方琴的脸瞬间就白了。
她知道他这段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和季成眠在一起的时候沈娇都读高中了。
“我……”方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青年朝她看过来时,她甚至感觉到难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些事……破坏人家家庭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这种事情是不能做的。”
她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是季成眠骗了我,他从来就没告诉过我他结婚了,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方琴。”沈娇喊住她,“你问清楚之后呢?”
方琴站在原地,肉眼可见的慌乱,“还、还能怎么办呢?如果真的是我破坏了你的家庭,那我可真是罪该万死!俺是没文化,但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对的。我真的不知道季成眠会这样,难怪他不跟我领证,也不带我回老家见他爸妈,甚至、甚至都不怎么回家,我太蠢了,竟从不怀疑他!”
沈娇看着她道,“你去找他问清楚之后呢?你们大吵一架,闹到他原配那里?可无论他和原配闹得怎么样,你和季成眠无非就是分开。”
“到时候你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要工作没工作,要房子没房子的,你要怎么办?”
方琴咬牙,“只要有手,我就不会饿死自己,这种丧天良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青年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杯壁,神色淡淡,“可你的一辈子就这样毁在他身上了。”
方琴跌坐在椅子上,难受的掩面哭泣。
“可我能怎么办?我跟着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村里都说我嫁得好,说我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会遇到季老师这么好的人,哪成想、哪成想……”
沈娇把她面前的那杯咖啡往她跟前推了推,“你先冷静冷静。”
方琴端起咖啡,像喝水一样一股脑全灌了进去,她抹了把嘴巴,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是在村里遇到季成眠的,他那时候是村里的老师。我只读了初中,后面进厂打工,干了没几年,我妈逼着我回家嫁人。
我有个弟弟,是他教的,我妈宝贝我弟宝贝得紧,放学了还要我去接他,我就是这个时候遇见的他。
我没文化,所以对有文化的人很尊敬,对他很好,他要什么我都满足他,久而久之我们就熟了,他还教我认字读书。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被调走了,再也没回过村里。
我妈为了五万的彩礼钱,想把我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我不甘心,就跑了。
我在隔壁市的一个厂里上班,四年前,遇到了刚好来那边交流实习的季成眠。我知道我是什么人,肯本就不敢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只当他是老师。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来找我,还跟我诉苦,说他过得很不容易,生活很辛苦,有很多人看不起他。”
方琴垂下头,声音哽咽,“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他把我带来这个小区,让我给他生孩子。我以为我真的走了狗屎运,直到有一天,他喝醉了回到家……”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揭下脸上的口罩,露出青紫交错的脸。
沈娇怔在了原地,“你的脸……”
“不止脸。”方琴撩起衣袖,手臂上也是各种伤痕,“他就是这么对我的,稍有不顺就打我。昨天半夜,忽然回到了家,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他边打边骂,骂得很难听,我听到了其中一个名字……”
她缓缓开口,“沈娇。”
沈娇浑身一冷,想到了晚上的那个电话。
方琴再次把口罩戴上,“我没文化,也蠢,在我们那里,丈夫就是天,只有顺从的份。我之前可以忍,但我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我竟然是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这辈子都不知道……”
她恨声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作者有话说:
季成眠当老师的工资改了,三千改成四五千了,这样应该要合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