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功课了,切记磨砺心志,不可妄想侥幸,只要循序渐进便可。“
灵机讷讷应声,不知该说什么话好。李珣在一旁听得却是心弦颤动,只觉得清虚所言,倒有大半是对着自己说的,什么磨砺心志,什么妄想侥幸,句句意有所指。难道他看出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不住怦怦乱跳,怎么压也压不住。而这一切,都被清虚看在眼里,他向李珣这边扫了一眼,就这一眼,便让李珣全身麻。
这时,便是傻子也知道,清虚对他已有成见,被这样一个宗门前辈“惦记珣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而更令他感到郁结的是,直至如今,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他到底年纪还小,只觉得前途渺茫,生死未卜,不觉想哭出声,全凭着内心的倔强撑了下来。他已有些模糊的目光却察觉到清虚脸上微微一动,似乎没有了之前的冷硬。
“莫非别有缘故?”
也就是一闪念的功夫,李珣近乎本能地调整了面部肌肉——唇角微微的下垂,颊侧轻轻的,摆出一个孩童倔强且又委屈的神情来。
最妙的是,这神情就仅仅是微露三两分,可说不咸不淡,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做作。
这番调整实在是微妙得紧,但一旁的灵机,却全然无法理解这等细微的转变,只是隐然觉得这里的气氛变了一些,他虽然个性老实,不过被这气氛一影响,也觉得很不自在。抬头一看,正瞧见清虚微微蹙起的眉头。
看见了李询的表情,清虚忽然觉得,刚刚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世上相似的人这么多,自己总不能把对那人的厌恶之情牵连到这孩子身上,心念一转间,就生出些歉意。
只不过,再转念一想,他又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委实也太过聪明了一些,自己不过是稍稍露出了一点疏远之意,便被他察觉。方才对自己的察言观色,也把握得很准确,倒不愧是出身帝王之家……
几个念头交杂在一起,那个已经许久不见的人影便又在脑中闪动,他心中竟生出已数百年没有的烦闷来。再看了一眼李珣,他终于决定对这孩子讲几句话:“李珣。”
“弟子在!”
李珣的应声有些低落,清虚自然听得明白,但他并不在意,而是接着道:“我问你。修仙之道,机缘、心智、根骨,三者
缺一不可,你可知道?“
李珣谨言道:“弟子知道。”
“那你觉得,这三者以何者为先?”
“机缘!机缘为仙道端。”
清虚点点头,又道:“没错,不过既到此地,便是有机缘。那你觉得,后两者当以何为先?”
李珣正想开口,蓦地怔住了,他本想说“心智他已感觉到,眼前这清虚仙师,似乎颇不喜他的心机繁复,若真说出口,说不定又要惹恼他。可是,若要说“根骨”,却又是口不对心,难保对方瞧不出来。
一时间,他竟是进退两难。才怔了一会,却猛然醒悟——糟了!
清虚提出的问题,答案本是最单纯不过,机缘第一,心智第二,根骨第三。其中心智并非机心,而是包括悟性、毅力等一系列因素的集合。任何一个低辈弟子,都可琅琅上口。
如果他真的心思纯朴,胸无杂念,必然是脱口而出,不假藻饰。可偏偏他投鼠忌器,临阵犹豫,错失大好良机,怕早被清虚道人看个通透,如此再说什么都迟了!
李珣心中暗恨竟然进退失据,大失水准,又恼又惊,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清虚见他模样,心中通明透亮,也是无奈摇头,长叹一声:“福祸本无门,唯人自招。”
李珣想开口,但在清虚道人的目光之下,只觉得说什么都无法遮掩心中念头,全身力气,在剎那间一扫而空,两腿一软,竟是跪倒地上,口中只是嗫嚅道:“弟子,弟子……”
清虚冷然问道:“难道你还想心存侥幸?狡辩刚刚真是说不出来?”
“弟子知错,不应该擅动心机……”歪歪书屋
清虚脸上的神色略微松弛了一些,但看到李珣脸上那似曾相识的神气,心中又是一突:“由面知人,这两人如此相似,心性或许也差不多,不要养了个狼崽子出来!”
心中计较已定,他面色又是一沉:“小小年纪,对师长竟也用上了心机!如此之心早就偏离了正道,你便是修了道,也只会入了魔道!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此话一出,李珣脑中当真如霹雳击中,霎时间一片空白,他身子一软,已伏在地上,只是哭道:“仙师慈悲!仙师慈悲!”
一旁的灵机看得莫名其妙,听两人只是对了几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珣师弟竟似是寻死觅活般嚎啕大哭,这到底是哪门子玄机?
清虚又放缓了语气:“你来也富贵,去也富贵,岂不比那些人要强得太多,又何必做此情态!”
李珣也不答话,只是叩头如捣蒜。这时,他是半点儿心机也不敢动,每下都实实在在,只叩个三五下,便被潭边的卵石碰破了额头,顿时鲜血横流。
灵机见状已经吓傻,他哆哆嗦嗦地也跪了下去,虽全凭一腔义气,但脸上仍满是迷茫。
清虚见李珣如此,脸上却越不动声色,他心中虽也有些怜惜此等美质,但他修道千年,作出的决定绝不会随意更改,李珣如此反应,更是坚定了他的念头。
他叹息一声道:“机心不除,便生魔障,即使有道德教化之力,也未必能把持得住。你这孩儿,虽然也是难得英才,奈何……”
他嘴上说得温和无奈,却有一种不容违抗的坚决。
此时,李珣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只知道叩头不止,力道还不见减轻,直至皮烂露骨,也没有停下。
清虚看在眼中,略一摇头,挥袖出一股暗劲,挡住他的自残举动,李珣全身软,坐倒在地。
见他坐倒,清虚道人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忽又开口道:“看你仍有向道之心,我也不愿强迫你,就再留你一年时光,让你打熬体魄,沉淀心思,便是回去尘俗,在朝堂上也能为天下万民谋求福祉,你要好好把握。”
就在李珣绝望的目光中,清虚道人的身形杳然消逝,便如一个虚幻不实的气泡,一声,便化为虚无。
他多么希望,刚刚生的事情,也只是一场幻梦啊!
入山不过三月,李珣便因一场突出其来的邂逅,丧失了继续进修仙道的机会。
而他的性命,也将在这之后,被恶魔狠狠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