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见她乖巧,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见婢女端了姜汤,提着热水桶陆续进门,便吩咐人服侍宋心慈喝姜汤,沐浴更衣。
待她洗漱好,外面的雨依旧大的像是要将房顶砸塌,雨幕遮天,视线不清,宋心慈坐在屋里与母亲一道用餐,心里却想着这般大的雨,应淮今晚是不是就不能出发了。
晚饭结束,暴雨依旧不停,李氏从柜子里拿了新的锦被出来:“今晚与阿娘一起睡可好?自你六岁后,就再没有和阿娘一起睡过了。”
宋心慈孤儿出身,自小便与孤儿院的孩子挤在一张床上,便是长大了也要至少两人一张床,直到她成年上了大学方才单独一张床,之后便一直一个人睡,从不知与母亲共睡一张床是什么感觉,虽心里有些不能接受,但还是点头答应。
李氏喜笑颜开,亲自为她铺好床榻。
眼瞧着已是人定时分,却依旧不见阿爹回来,宋心慈站在门口望着外面暴雨,地面蓄积的水已然漫上第二级台阶,顶多半个时辰,雨水便会漫上台阶,涌入屋内,届时便是想跑都来不及了。
“阿娘,我记得我们家在城外鹿云山有座别院对吗?”宋心慈问道。
“是,你……你想让我们去鹿云山避难?”
“嗯!”宋心慈重重点头,“这暴雨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的,若这时还不走就晚了。”
李氏慌忙出来,只看一眼院中情况就连忙吩咐婢女收拾包裹:“快快,你们快些去通知其他人,我们一道去鹿云山别院。”
“衣物就不需要收拾了,别院都有。”宋心慈加了一句。
“是。”房中婢女和半烟一起冒雨出门,院中的水已淹没小腿,很快就会漫上膝盖处。
幸而镇抚使人不多,婢女仆从加起来不过二十几人,加上府中护卫二十人,拢共也才四十几人,大家在前院廊下集合,因雨声太大,只能一个个口耳相传,方才得知要去鹿云山避难。
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宋心慈扶着李氏上车,其余人打伞跟在后面,因不知父亲在何处,她们只得先行离开,为避免父亲回家找不到人,她在屋中留了字条,只愿父亲回家时,雨水还未漫进屋内。
他们方才出门时已见到许多人家携家带口的纷纷出门逃难,不曾想御街上更是人头攒动,各色马车纷扰繁杂,宽阔的御街竟是被挤的水泄不通。
宋心慈掀开车帘张望,雨幕令人睁不开眼,雨声令人闻不到人声,只隐约见马车边打着伞的半烟和桃雨浑身湿透,她扯着嗓子问什么情况,她们却是什么都听不到。
好不容易混入车流,马车却如同蜗牛般缓慢前行,也不知前面究竟出了何事,家里待不得,这街上更是不能长久停留,宋心慈只得再次掀开车帘,更大声音的吩咐半烟命人前去打探发生了何事。
这次半烟勉强听清,吩咐距离身边最近的仆从前去打探,那仆从穿了蓑衣,宋心慈只模糊看到他点点头便快速向前跑去。
李氏满脸焦急,同样时不时掀开车帘朝外张望,“也不知你阿爹情况如何,他在洛河,只怕比我们更加凶险,若是……若是……”
她不敢想,水火皆无情,这般大的暴雨,若是不小心被卷入洛河,岂能还有命在。
“阿娘别担心,如今之际,我们需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再想办法去寻阿爹。”宋心慈此时心中也是万分后悔,她不该抱有侥幸心理,以为暴雨很快便会停,若是早些离开家,现今也不至于被堵在此处毫无办法。
那仆从回来的很快,不断的抹着脸上的雨水,贴耳将情况禀报给半烟,半烟点头刚要禀报,宋心慈却命她上马车回话。
“小六子说前面洛水桥上出事了,上面的人想下来,下面的人想上去,拥挤不堪,洛河水上涨,就要漫上河岸了,好些人因为拥挤跌入洛河,眨眼便不见了踪影,据说洛水桥不堪重负,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
李氏瞬间慌了神:“这……这可如何是好?不若……不若我们还是回家去等吧!”
“不行。”宋心慈摇头,眉头微蹙,但表情镇定,“若今日暴雨不停,回家便是被淹死在家中,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去鹿云山,我们调头回去,从延会门出去。”
“延会门?”李氏眉心舒展,“对对,我们可以走延会门,虽说去往鹿云山需绕些路,也总比困在这城中好。”
既是做了决定,便不再犹豫,半烟立刻下车去传话,不多时,马车慢慢调头,重新回去自家府邸所在的巷子。
此时地面积水已漫过膝盖,前方叫嚷声也越发大了,人群纷乱,不少人被撞倒在地,惨叫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