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道:“若是公主久病不医,难道寡人的孙儿还要一直等下去?还望魏相给一个确切的时日,确保公主可以入晋。”
卫蓁了解晋王,知晓晋王凡是用这等语气,那便是极其不悦了。
殿内的空气慢慢凝固住,就连奏乐之声也停了下来。
魏相大袖拢起:“望大王宽宥,公主病痛缠身,实在无法支撑其来晋国。臣知晓大王欲结两国之好,然我们大王膝下也确实只有这一位公主,若这门婚事令大王不满,不若就先作废……”
晋王轻嗤一声,唤道:“姬渊。”
一旁走出一道身影,在阶前缓缓跪下,“孙儿在。”
晋王对姬渊道:“既如此,待魏相还国之日,你便随魏相一同入魏,前去探望魏国公主。寡人想,这一对小儿女,被耽搁了这么久,魏相不会不同意吧?”
魏相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晋王已挥袖道:“上舞乐。”
这便是拒绝与魏相继续交谈下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晋王已是动怒。
魏相长叹一声,恭敬称是,回到座位之上。
宴席中,公孙娴转首看向卫蓁:“魏国为何不肯送公主入晋?”
卫蓁轻声道:“凡事背后必有理由,或许魏国公主真是久病缠身吧。”
随着舞女入殿,大殿中回旋起轻快丝竹声,乐师抚琴敲钟,鼓者拍打鼓面,各种乐声交织在一起,觥筹交错间,宴席重新恢复了热闹的场面。
卫蓁看到前方,祁宴坐在酒案后,放下酒樽,手捂了一下胸口,卫蓁想到他身上还有伤,应当不能饮酒,眉心不由担忧地蹙起。
至酒酣时分,一旁的公孙娴拉住卫蓁的手,说要与她一同离席,去外头吹吹气。
宴席上有不少人都离席了,她们的座位靠在角落里,这会出去,也并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
卫蓁点点头,与她一同起身。
芙蔷伸手却拦住他们,似乎觉得不妥。
卫蓁道:“我与公孙小姐一道,有她陪着我,姑姑能否放心?”
芙蔷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行,那公主速去速回。”
她二人跨过门槛,一同走出大殿。芙蔷看着卫蓁离去的身影,又看一眼上方的晋王,犹豫之下,还是不敢叫卫蓁离开自己的视线。
芙蔷提着裙裾,快步往殿外走去,想要跟上卫蓁。
可今日灯集上人来人往,除了勋爵贵族们,宫中的侍女宦官们也想趁着今夜想好好放松。
芙蔷晚了一步,就是晚了这一会,等她走到灯集上,已经找不到卫蓁的影子,她心不由一坠。
那边,公孙娴已带卫蓁离开了灯会,二人行到灯火寂寥处,卫蓁被她拉着往前走,不解道:“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们出来好一会了,该回去了。”
公孙娴回头道:“姬沃约我见面,你与我一道去,至于要去何处,你去了便知。”
卫蓁听到公孙娴要与姬沃见面,便也跟了上去,这些日子来替他二人做遮掩已是轻车熟路。
公孙娴带卫蓁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院内并无把守的侍卫,只那一间寝殿还点着灯。
公孙娴推门而入,卫蓁本以为只会见到姬沃,却未曾料到殿内还有一人。
年轻男子背对姬沃而立,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看到是卫蓁,也是一愣,随即问姬沃:“你将她带来了?”
姬沃叹道:“你二人也有多日未曾见面了,今日我与阿娴出来,便想着你二人也该叙上一会。放心吧,此处偏僻,应当无人会来。”
姬沃与公孙娴跨出门槛,走之前,姬沃压低声音对卫蓁道:“他年关前从楚地回来,身上又添了新伤,你多关心关心他。”
殿门轻轻关上,冷风被隔绝在了外头,卫蓁口中长呼出一口热气。
她与他隔着几尺的对望,时隔数日再见面,卫蓁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想要扑入他怀中,然而此刻却格外地平静。
她侧过脸,看向那支摇动的蜡烛,轻轻道:“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祁宴问道:“我送你的那只兔子灯,你看到了吗?”
卫蓁嗯了一声,“我很喜欢。”
她终于抬起头来,几日未见,面前少年仿佛又俊美了几分,睫毛纤长投下一片漂亮的阴影,就连落在他眉目间的都格外温柔。
今夜他在酒席之上,不少人来他敬酒,郎君灼灼耀目,在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
卫蓁扬起笑容,却看到他忽然咳嗽一声,抬起手捂着胸口,她连忙上前一步道:“我在宴席上就看到你身子不适,可是旧伤又复发了?”
他轻声道:“无事,只是今日饮多了酒,胸口有些难受。”
卫蓁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看向他腰际:“左盈有没有给你随身携带的药?”
祁宴点头:“有的,我方才正准备给自己上药。”
卫蓁接过他递来的药瓶,抬起头道:“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祁宴道:“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卫蓁已经打开药瓶看向他,毫不退让,祁宴终是手探向腰带,将衣袍解开。
卫蓁的手覆上他胸口旧伤,看到一旁落下的一道新的伤口,指尖轻颤了一下:“这就是在去楚国时落下的伤?”
祁宴语调轻松:“还好,并不怎么疼。左盈说不是什么大伤,只是今日多饮了些酒,伤口才又疼起来。”
卫蓁指尖抚过那道伤疤,感受着那不平的,仿佛感受他的疼痛,道:“伤势痊愈前,你不许再饮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