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光鲜亮丽的夫妇两人相比,一身宽大僧袍的云知简直像是土地里的泥巴虫。她脑袋剃得干干净净,白皙的脑门在阳光下亮到反光。
韩夫人对着那颗光脑袋愣了许久,视线慢慢移动到了她脸上。
云知已经出落开了。
自小生活在深山里的她眼神澄澈,鼻梁秀挺小巧,唇红齿白,水灵灵的精致好看。
“韩先生找了你许久,这次来是想带你回家。”
云知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声音。
“……可是我又在不认识他们。”她说,低头盯着脚尖,“我去烧水做饭。”
“云知。”了禅大师叫住她,“韩先生和韩夫人是你哥嫂,他们是你亲人。”
两人似乎不安,一直打量着她的眉眼不语。
他们的到来让云知向来平稳的世界掀起了巨大的波浪,让她无从应对。
当夜韩家夫妇住在了庙里。
云知跪坐佛堂前,虔诚诵经。
身后有脚步声,不多时,了禅大师盘腿坐在她身旁的垫子上。
“云知不想去城里看看吗。”
云知闭起的睫毛颤了颤。
她怎么不想。
她当然有想过。
但是比起那些,她更想陪着师父。
师父年过半百,腿脚一天比一天差,现在弯腰挑水都很吃力。云知意识到师父老了,意识到该他来照顾师父了。
云知睁开眼看过去“我要是走了,师父也会一起吗?”
了禅大师半仰起头,双眼倒映着神色慈悲的佛像。
“这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师父走后,我谨遵嘱托,一心向佛。”他看向云知,眼神透出悲凉,“云知,师父在这庙里生,在这庙里长,除了这庙,这山,师父不知该去哪里。”
云知眼眶一酸,慢慢拉起他干枯的手握住“你可以和云知走,我是不会丢下师父的。”
了禅大师摇摇头,目光苍老坚定“这地下埋着英魂,师父肉身一日便灭,便一日守着英灵不散。”
战争爆发时,清心寺二十个和尚同日下山,无一回归。
年迈的方丈在后林诵经,立碑,而后圆寂。
了禅大师年幼起
便听着师祖们的故事长大,师父走后,由他继承遗愿。
他能离开吗?
他当然可以离开。
但总要有一个人留下,总有有一个人做这些事,总有有人守着亡人的心愿。
“云知,师父老了。”他头发花白,背也不再笔直,没逢冬夜总会被病痛折磨。
“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该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云知早就哭成了泪人儿,眼睛止不住的掉。
“等你学成归来,也会为师门添光。”
“你不用担心师父,师父一个人会照顾好自己,村长也会时不时来看我。”
她哭声压抑,慢慢把脑袋靠了过去。
几日后,一个风和日朗的晴天,小和尚收拾行囊下山去。
了禅大师把她送到了山下。
临走前,云知给了禅大师磕了几个响头,最后被韩夫人牵着上了车。
了禅大师上前几步,透过车窗拉住则她的手,小声叮嘱“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云知泪眼朦胧的点头。
他拽着云知的手,眼底泪花闪烁,“多穿衣服,不要着凉。”
汽车引擎发动,了禅大师慢慢松开了手。
她扒在窗户上不住的像后面看。
她的师父站在高山林雾前,秋风卷起他洗得发白的僧袍,身形干枯,最后慢慢的,慢慢的被雾气吞噬。
云知的心脏抽疼起来,她贴在窗户上的手掌攥紧收成拳。
她坐好身子,收敛视线,低头把掉下来的眼泪擦干净。
她长大了。
她要离开家乡,踏上未知的前路。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