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诫修道者们合作,不再为那些蝇头小利而斗争,不要再藏私人应当团结一致,不该如此内讧,四分五裂。
这一直是定清的夙愿。
他生于乱世,见识过太多尔虞我诈的惨状,又见识过修道者的冷漠。明明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却自私自利,人人只为自保,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檐下冰。
建立清水派的初衷,便是传道于人,无私授业,解惑度化;后战争滋生黑魔,人心惶惶,定清挺身而出,也不在意什么名利,只为荡尽恶妖坏魔,还人间安宁。
偏偏他有污点。
偏偏他为保下芳初,甘心背下“诱女干徒儿”的罪名。
定清四处奔波游说,并未取得那些人全部的信任;背后有人暗中挑拨,他知,却仍旧相信人不会堕落于此,相信人人都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如此多的修道者,倘若人人都如此自私自利、听风便是雨,那纵使有十个、百个如定清一般的人站出来,也难以挽救这堕落的世界。
失意时,唯独有芳初轻松地告诉他,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何必管那些世人如何你同他们非亲非故,又不是他们的爹娘,何苦费心,要他们都去死好了。
一番话听得定清哭笑不得。
他已习惯了芳初嘴硬心软的性格,也知她年少时吃不少苦头,再加之阅历不深,有如此言论不足为奇,便握住她的手,试试体温,取了条披风,搭在她肩膀。
芳初不肯,轻轻蹭着他的腿,不多时,便轻解罗裙褪去裤,坐在他腿上,缠着与他敦,伦。于野外月下,幕天席地,于定清的道德而言,犹是不小的挑衅。但黑魔之事积压于心,芳初又令他不住心动,便徐徐而图,按住她,施下静音咒和隔离术法,不许旁人听得半点。
再向后,时光飞转,定清全身心在剿灭黑魔之事上,经常下山,终于觉察,这些修道者的自私自利程度完全超出他所想
仅仅靠清水派的弟子,这一战必然死伤惨痛。
定清静思几日,同弟子们坦言,直言不讳,若他们此刻离开,也不会怪他们,因此刻已到最终一刻,若放任黑魔继续庞大下去,人间纷争只多不少,届时生灵涂炭,将有无数人流离失所。
没有一个人退出。
纵使大家明知,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斗争。
定清没有要求所有弟子参与,他将一十岁
以下的、刚入清水派不到两年的弟子,全都悄悄送出去;在他眼中,这些都还是孩子,是修道者的良心。纵使他再如何,也不能看着这些孩子白白牺牲。
他们还年轻,本不该如此。
被同时送出的,还有芳初。
这是定清唯一的私心了。
剿灭黑魔,以挚爱炼剑的说法在世间流转,飞凰住在清水派中,甘心追随;为了她,弘光劝诫过,建议用芳初炼剑,但定清并不打算如此。
一来,以人炼器并非正道人士的做法;
一来,他已然察觉到自己对芳初的偏爱,这些偏爱决计不能再归咎于责任;可绝不能因“偏爱”,就害她白白丧失性命。
她何其无辜。
定清愿为天下牺牲,却不想要她被迫“牺牲”。
纵使他意识到,只要他开口,芳初定会愿意殉剑。
她炼剑的前一夜,同定清抵死缠绵过一遭;
临睡前,芳初还在摸他的下颌,抱怨着说,师尊你这两日日夜操劳,都忘记剃须了,现在胡茬扎得她很不舒服。
越说越气愤,她甚至爬起来,亲自动手为他剃须,说她最不喜的便是蓄须的男人,将来师尊老了后,可千万不要那样呀。
次日醒转,定清便再也寻不到她踪影。
往后记忆全然变成黑灰,好似浸泡在漫天灰烬中,乌压压一大团。
看到此处,傅惊尘只觉意识颠倒,天旋地转。
他确认。
定清的记忆中,从不曾有“芳初受孕”这件事。
修道到定清这个地步,能控制自己精元,无需羊肠鱼鳔,也能不让女子受孕。
从一开始,定清的打算便是要助芳初成仙,大道在前,又如何会让她繁衍子嗣、损她身体呢
若从始至终,芳初都不曾怀孕,那么,他和青青
嘴唇溢出一丝血液,毕竟还是人类肉,躯,难以承载百余年的深沉记忆,往事历历,头痛欲裂。
晋翠山上,方回燕看着唇角溢血的傅惊尘,大惊失色“怎么了”
傅惊尘不言语,而十余步外,终于赶来的温丽妃抽出大刀。她瞧得出此刻傅惊尘身体有异,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寒光烈烈,大刀扬起,被方回燕以剑格挡。
方回燕急切“万万不可,师姐青青被莫不欲施咒法带走,如今下落不明;傅惊尘用了师尊的记忆珠,如今只有他能弄清楚那咒法作用、找到师妹下落况且,他今后有了师尊记忆,说不定也不再是以往的傅惊尘。”
若傅惊尘彻底被定清的记忆占据,遵从定清遗命,那岂不是傅惊尘的身躯、定清师尊的魂魄
温丽妃发抖“如何能让此魔头得到师尊的记忆今后难道要你我称他为师尊吗”
方回燕更痛苦“也可能是师母”
他痛苦的点可太多了。
有了师尊记忆的傅
惊尘,算不算得上他们师尊
作为师尊转世的青青,若继续和傅惊尘维持男女欢好的关系,那算不算师尊和自己欢好
今后每次,师尊能否感觉自己在x自己
僵持不下,方回燕拨开温丽妃的刀“先救青青要紧啊。”
温丽妃皱眉蹙额,盯着傅惊尘许久,方艰难收刀。
傅惊尘不曾听到外面声音,他闭眼,尚在读定清的记忆。
暗红腥臭的血液,黑暗暗的晋翠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