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堂屋里的姥爷也是躺在条椅上没睡着。他平日里在儿女们看来比较古板,但心里想法却很多,今晚麦穗带着孩子回来,并且说出要离婚,他第一想法就是不赞同。
可想了想麦穗说的话,再想到自家闺女平日里的性格,从小就不服输喜欢较劲,不达目的不罢休,当初想和楚勇结婚就是这样。而现在她又要离婚,说明她要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话又说回来,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以后该咋活?村里边的风言风语又该咋弄?
他在农闲时干泥瓦匠,又因为上过高中,村子里那些泥瓦匠都信他,所以让他当了小包工头,带着十几个村子里的工人给人建房子。往常出工时,在主人家干活少不了开开黄腔、说说段子,那些流言蜚语他都清楚得很,自然更明白一个离异女人的艰苦。
说句不好听的话,真要是麦穗一个人还就算了,以后还能再嫁。可关键在于还有俩娃,这在乡下人看来就是累赘拖油瓶——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带着俩娃的女人回家?又有谁愿意给老婆的前夫养孩子?
“算了,想恁(nen)多去逑(qiu)!咋弄我也饿不死她娘仨!”姥爷心里烦躁,不愿意多想,翻了个身就闭上了眼睛。
西屋的舅舅和舅妈也没睡着。
舅妈先是给自己俩儿子掖了被角,确定他们没有被冻着,这才用手肘碰了碰自己丈夫:“哎,你说咱姐那个丈夫,还真不是东西,大过年的给他们娘仨给赶回来了,这是人干的事嘛!”
“楚勇确实不是个人,老早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不是个货,还敢打我姐,让俺姐受那么大委屈,我真想搦(nuo)死他!”舅舅一提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恨的说道。
“你想搦死谁?”舅妈一瞪眼:“都是俩孩子的爹,还天天动不动就搦死人,你咋恁能?就你有成才?”
“那是俺姐,我能不气嘛!”舅舅冷哼一声说道。
“小声点,别吵醒孩子了……”舅妈训斥了一句,随后见俩孩子还在熟睡,这才往被窝钻了钻,而后压低声音道:“你也别那么大气性,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半拉橛子,也是俩娃的爹了,做事说话过过脑子。”
说到这里,她拽了拽舅舅,好奇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说咱姐到底是咋想的,难不成真要离婚吗?”
“不离婚干啥,还真要再回关营啊?到时候楚勇跟他那个恶心肠的妈,不得给俺姐磋磨死?”舅舅说道。
“那真要离婚了,不得一直住家里了?”
“你啥意思?”舅舅看了一眼自己老婆,皱眉道:“难不成想把俺姐给撵走?”
“你看你说这话,我撵她干啥?只是现在倒还算了,可咱家就两个屋子,咱姐三个人住进来,咋住得下?暂时凑合还行,长久下去肯定不攒(zan)!”
“还说不是撵咱姐,你这话不就是撵俺姐的意思吗?”
“哎呀,你咋听不懂好赖话呢,我是说要是咱姐一直住下去,外边该咋议论?而且总不能让咱爸一直睡堂屋条椅上吧?”舅妈没好气的说道。
听到这话,舅舅没说话了。其实自己老婆的意思他也明白。虽然没有说的那么直白,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不希望麦穗住在家里。
至于外边的风言风语,他根本就不在意——谁要是敢背后说他姐坏话,被他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关键在于,老婆说的也对,不能让爸一直睡堂屋里,暂时凑合凑合还行,长此已久,老人哪受得了?何况爸白天还要给人盖房子、下苦力。
可家里就两个屋子两张床,实在没有地方住人,难道真要赶姐走?他实在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都说长姐如母,小时候家里穷,爸妈都下地干活,那时候他还小,都是姐姐一个人照顾他。后来长大了开始上学,家里供应不了俩人,也是姐姐放弃了学业。
可以说,姐姐为她牺牲了太多太多。
“真烦!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让咱姐在家里好好待几天。”舅舅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心里烦躁,也不愿意多说,直接躺下睡觉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又忽然转过来,告诫道:“对了,这几天你可别在咱姐面前透露这些心思。”
“你放心吧,我又不傻。”
舅妈点点头,然后便枕着舅舅的胳膊,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