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犯人提升待遇是底层狱卒重要的收入,说起来这帮人挺可恨的,站在皇帝的角度看问题,这些吏的收入微乎其微,勉强糊口,有个途径创收别断了。承辉帝就很矛盾,非但不打击狱卒们假公济私,还视而不见。偏偏又强调吏治。
所以说,在中央集权的皇权时代,想搞好吏治是很难的。
或者说,任何一个时代,只要是人类的社会,就很难搞好吏治。
贾琏不是圣人,也利己,没那么精致,不会去敲骨吸髓的剥削。
又混了一天的感觉挺好,有的人却没啥好感觉,比如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被御史弹劾了。
弹劾的理由也很简单,当街群殴朝廷二品大员,这么大的罪过,身为有司,竟不能先去其功名而后审问。
试问,今后是个秀才和举人,当街殴打朝廷官员,开审时还能见官不跪,朝廷的体面何在?衮衮诸公的颜面何存?
这个时代的人可是非常讲面子的!因为面子意味着威望,是个人都能撅你的面子,在人前还怎么保持威望?
文官集团的代表内阁也没人能一手遮天,此前没人弹劾,那是因为皇帝的态度没出来。
现在圣旨一下,弹劾如潮水,大理寺和刑部首当其冲,内阁也跟着被弹劾。只不过内阁的罪名不大,失察而已。
贾琏估计,这类弹劾内阁大臣的奏折,都是阁臣们安排人做的,自己弹劾自己,给犯的错先定个性,免得有人大做文章。
按照规则,承辉帝要是拿弹劾内阁大臣的奏折做文章,内阁大臣们都得先在家自省,等待调查。
这就是君权了,皇帝要折腾内阁,太容易了。
只不过,历任皇帝都很谨慎的使用这个权力,这个bug都被世人淡忘了,这也是方白衣栽跟头的原因。
我可以不追究,但我必须有这个权利。周朝太祖从制度上,确保了法理上皇帝的权利无限大。
弹劾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的奏折起作用了,承辉帝批了一句话:知道了。这算是给刑部和大理寺留了颜面。
至于弹劾内阁的奏折,直接留中不发。
这事情贾琏就单纯的吃瓜,同时也看清楚,这个朝廷的本质,还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的那一套,只不过权利进一步集中了。
当然这也看皇帝个人的性格,还要看臣子和事情。像海瑞骂嘉靖,最后也不了了之。海瑞这个人很有意思,说起来他不过是个举人,竟然能做到中央一级的官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任何时代都是一个狠人。
再次开审的时候,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面对贾琏时,笑容多了一些,方颂更是悄悄的竖起大拇指。
关于贾琏这个人呢,在朝野之间的风评非常的撕裂。
勋贵们对贾琏又爱又狠,爱的是他作为勋贵的后起之秀,确实为这个集团争取到了很多利益。太上皇以来,文贵武贱的风气被扭转,有均衡之势。恨的是这个鸟人做事太霸道,大家自己人,好歹互相帮衬一二,一些小事就别揪着不放了。
文官集团对贾琏的观感也很撕裂,多数文官视贾琏为混进文官队伍里的异端,要烧死那种。少数年轻的文官,对贾琏则非常的敬服,能文能武,实为我辈楷模。实际上贾琏与文官之间发生利益之争的时候并不多,多数人不喜欢他,还是因为出身的缘故。
军方对贾琏的观点就比较一致了,能打!护短!不好惹!善待士卒。
贾琏弹劾王子腾的事情,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贾琏实际上是在帮忙。
至于薛家的事情,这个怎么说呢,也怪不到王子腾头上,人家本来就是姻亲,是利益一体的相关方,贾家与薛家之间的联系纽带是王家。
在薛家没有伤及贾琏的利益之前,贾琏不会去计较,真要伤及了贾琏的利益,说不得也是要下点黑手的。
“升堂!”大理寺卿狠狠的砸惊堂木,好像与这块木头有深仇大恨一般。
被带上堂的不止沈烈,还有好几个监生,这些人表现各异,沈烈倒是很刚的样子,看着贾琏的眼神,好像要扑上来咬死他。
其他人则没那么淡定了,上了大理寺大堂后,衙役们整齐的一声吼:“跪下!”这些人纷纷跪下,唯独沈烈依旧站着,恶狠狠的怒视贾琏。
脸上带着淡淡微笑的贾琏自然是个非常大度的人,扭头问大理寺卿:“犯人到堂不跪,算什么罪名?”
这发问让方颂都下意识的离贾琏远一点,保持一下距离。大理寺卿表情凝重的与贾琏短暂对视后扭开视线,抱着不与贾琏争一时长短心态,打算含糊的对付过去。不料沈烈却非常刚的怒吼:“贾贼,你残害士子,必遭天谴!”
贾琏笑的更开心了,扭头再看刑部侍郎,来了个副got的摊手。
你看看,我可没找事,是犯人咆哮公堂啊。
刑部侍郎也懵逼了,沈烈这么猛的么?这是啥地方,你在这博庭仗呢?
这个时候最轻松的就是贾琏了,他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看戏。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会体现在奏折上。
有心回护沈烈的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交换一个眼神后,刑部尚书抓起面前的签道:“犯人沈烈,见官不跪,咆哮公堂,打二十杀威棒!”
三个衙役上前,在沈烈一脸错愕的表情中,两人架着他的双臂,一个人用棒子不轻不重的戳他膝盖窝,沈烈承受不住跪下。
行刑的板凳抬过来,沈烈被按着,想喊却被塞了一颗核桃在嘴里。这玩意,也不知道是不是重复使用的,反正看着就挺恶心的。
什么叫杀威棒呢?实际上是一种羞辱犯人的刑罚,就是打掉你的骄傲。
大理寺的杀威棒正常情况是要扒掉裤子的,衙役们给沈烈留了最后的体面,隔着裤子打板子。
“一、二、三……,十八、十九、二十。”伴随着衙役的数数,是啪啪啪的板子落下的声音。
沈烈被打的疼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糊了一张脸。
作为奉旨督审者,贾琏的脸上带着笑容,与其他人的凝重并不一致。
沈烈挨揍后,后续的审问贾琏一言不发,全程安静的听审。对于官方指控的罪名,沈烈全都认了,他是这次行动的建议人,组织者,与他人无关。其他人都是受他影响才跟着去的。
看到这个回答,贾琏倒是佩服这厮是个汉子,脸上的笑容也收起来了。
不过佩服归佩服,这人的下场已经注定了,真以为衙役打板子时候做了手脚,贾琏看不出来么?无非就是一点皮外伤,看着动静大,丝毫没有伤筋动骨。贾琏也从没把沈烈当对手,要收拾,也会去收拾他两个叔叔,还有他一大家子。
说起来,沈烈把贾琏当仇人,就是非常荒谬的一件事。
奉旨督审的贾琏,所作所为无论从人情还是从法理上来讲,都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如此,你选的嘛!
“以文制武乃先帝之方略,此举意在杜绝藩镇之祸,陛下以岳齐为兵部尚书,此策大谬也。”沈烈似乎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慷慨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