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知是隐忍了多久,他对冯皇后发泄不得,拿她更是没有半点办法,最后只能一股脑的将这股气撒在端妃身上。
他只能怨她,怨她管不住这张嘴,竟会将他在闺房之中随口说的气话说,与他的榆燕听,这才让他们夫妻之间离心至今。
他的发怒吓得端妃身子瑟缩,天子之怒让她在片刻的怔愣后身子一软,直接从塌上滑下跪在地上:“陛下息怒,臣妾不知……”
她语音干涩地应着,不知这一句斥责究竟源自何处,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平息面前男人的怒火。
他虽然是她的丈夫,从前尚可以小意温柔撒娇两句,可如今不同了,他不再是王爷,已是万人之上的天子,全家的性命全在他的一念之间,她怎么能不胆怯?
皇帝却并不打算放过她:“来人,将端妃压下去,褫夺封号,降为——”
“陛下,够了。”
皇帝后面的话没说完,便被冯皇后不耐打断:“端妃是从王府中出来的,陛下何必这样下她的脸面?”
跪在地上的端妃被皇帝的话吓得脸色苍白,听闻皇后为她解围,似抓住救命稻草般,可怜兮兮地望去塌上人。
冯皇后眉心蹙起:“端妃的封号是本宫挑的,陛下扯了她的封号,岂不是也在打本宫的脸?”
皇帝面色稍稍和缓了些,他的榆燕愿意同他多说几句话,他很是高兴,即便这言语之中尽数是为旁的人求情。
他转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人,觉得她碍眼的很:“既然皇后为你求情,今日之事朕不与你计较,日后少在皇后面前碍眼。”
端妃委屈至极,一双杏眼当即湿润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咕哝了一声算是应下。
她放才跪的突然,膝盖磕在地上闷闷一声,原本并未察觉,此刻要站起身来,动作却是快不了,膝头传来隐隐的疼。
冯皇后抬了抬手:“先把端妃扶到侧殿去,叫人给她上了药再走罢。”
端妃委委屈屈道了一声谢,这才被宫人扶着一瘸一拐出了殿门。
冯皇后这时才冷眼看向皇帝:“陛下的过失何,必将罪责推在旁人身上?”
皇帝看着床榻上的人,即便是身子亏虚,仍旧一副不区不折的架势,仿若当初在边境初见时的模样。
只可惜多年过去,当初跟在冯统领身后,能文能武能统率兵将的模样不同的是,那时的她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而如今的她却只能在一方床榻上疗养。
他确实心疼,也将榆燕这几句奚落都担了下来,缓步向她靠近后靠近,坐在方才端妃做过的位置上。
可冯皇后却不愿与他亲近,在他靠近时将头转到另一边去:“臣妾身子疲累,陛下请回罢。”
“方才看你同她说话说的热络,怎得到我这里就成了身子疲累。”
冯皇后唇角扯起一抹讥讽的笑:“遇到合心意的人,自然是说千百句都不累,可以遇到不顺心的,多看一眼便觉得耗费力气。”
皇帝知道她句句都在说自己,他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奚落,比起来完全忽略掉自己,这种时不时地忌讽他两句,更能叫他心中舒服些。
他想要去握皇后的手:“榆燕,别生我的气了,如今天下尽在你我手中,你是我的妻子,合该该与我共享天下才是。”
他在她的面前从不愿意那腔拿调说什么朕,这是他们之间曾经亲近过的证明,可冯皇后全然不想与他演什么夫妻情深,
为等到他碰到自己的手,她便冷冷将手撤离:“陛下何必说这些,当初在王府之中,臣妾便呆的厌烦,这后宫之中更是没有什么乐子,臣妾不愿在宫中蹉跎。”
皇帝自然是不愿的,他们之间争吵过,他也曾放下男子的自尊与颜面,低声哀求过她,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扭转她的心意。
以至于现在,再次听到她重提此事,他只是笑了笑,开口说的是别的话:“最近天光不错,御花园已经被工人修缮齐整,榆燕后整日里待在殿中,时间久了,人也要待出病来,改日我陪你去逛一逛御花园罢。”
“不必了。”冯皇后说话不愿拖泥带水,“夫妻一场,你到最后我不想讲话,说的太难听,日后还请陛下少到臣妾这里来,更不要随便讲不快价值在旁人身上。”
皇帝知道她这是在说端妃,这也让他想起了那段悔不当初的记忆。
他嗤笑一声:“端妃可算不得什么旁人,因着他这张嘴生了不知多少事端,你就不该拦着我,和该叫宫人好好掌嘴才是。”
冯皇后不悦道:“陛下当真是好大的威风,究竟是因为他的嘴生出事端,还是因为陛下自觉祸从口出,迁怒于她?”
皇帝不答,冯皇后帮着他开口:“陛下,坏事也是坏在这张嘴上,不过陛下是心口相一之人,想来说出口的话都是发自肺腑,既然是真心实意的话,即便是听起来刺耳些也无妨,故而传出真话来,不是端妃的错。”
皇帝宽直的背脊似是塌下来了些,他苦笑一声:“榆燕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何必一直纠结呢?将那些事都放下,然后咱们好好的……”
“陛下,从前说过的话,还是不必再反复重复了,当年臣妾与陛下成亲,是因情而非利,臣妾受不得陛下的半分厌弃。”
多年的夫妻,少年的情分,恨与怨都是避免不得的,牢记这份恨与这份怨,也并不是证明她放不下。
她只是更为心疼自己,心疼自己真心错付,要靠牢记这些才能让自己不再重蹈覆辙,更不要在这泥潭之中打滚,交给他再一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冯皇后笑了笑:“片刻的真心也是真心,片刻的厌弃自然也是厌弃,陛下知道的,臣妾眼中容不得沙子,左右如今臣妾的寿命不知何时会到头,还请陛下念在多年情分,允臣妾出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