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功臣位高权重,总会逾矩给圣上添堵,登高跌重的道理,谢家难道真会不知?
还是陛下刻意纵容,为的就是要寻谢世子错处,趁机收缴兵权?
帝心如渊,他不敢猜。
屏退众人后,谢乘渊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不错,手艺倒是没退。”
裴序勾了勾唇:“你带兵在前为我冲锋,这都是欠你的。”
想起当年端了巡盐御史的事,负伤回京,他也曾道,帮他办事,都是自己活该。
从前和现世交错,谢乘渊朗声而笑。
“想封什么官,我让礼部去拟办。”
谢乘渊把玩着桌上的茶宠,“陛下还真是大方,封赏和开赈济粮一般,恨不得一口给微臣撑死。”
裴序笑骂,“少不知好歹。”
二人如少年时斗嘴耍皮,像是什么都没变,又像是有些东西悄悄的变了。
“我不做官,也不要封赏。”谢乘渊双眸微眯,口吻如旧,“往后袭爵当个闲散世子没什么不好。”
裴序沉默一瞬,表情骤然严肃,“那经年苦学岂非全部荒废?谢乘渊,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微臣又不用管天下。”谢乘渊抬了抬下巴,笑道:“少时的努力只是为了活命,如今有你在前挡着,也让我过几年好日子,我答应过钰儿,成亲后带她游遍大好河山,顺道帮陛下暗访民情,一举两得。”
裴序深吸一口气,退了一步,“你若不想管朝事,休息几年也未尝不可,只是……”
“别只是了。”谢乘渊支着下巴,随意懒散,“臣心已定,而且我不想最后过成上一辈那样,我们永远是兄弟,而非臣子,你需要钱的时候,昭玉商行随时待命,要打仗了,一声令下我必快马回京,这还不够?”
“非得过个几年十几年,被奸臣挑唆,在一片乌烟瘴气中互相猜忌,你就舒服了?”
裴序眸底一暗,下一刻,谢乘渊将临行前的半块虎符物归原主。
“即便你不想,这也是我的最终选择,除非你仗着登了帝位,要用名号要我性命,那我也没办法。”
“混账。”裴序被他气笑,“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说的过你?”
“不过有一点。”他继续道:“办了婚事再走,宫中许久没有喜事了,也让我尽点心意。”
谢乘渊挑了挑眉,“行,让你当主婚人。”
话音刚落,门外有内侍过来,说是户部朝臣要觐见,他喝了最后一盏茶,起身先行。
按着熟悉的路去往寿康宫,正巧沈钰迎面走来。
“陪姑母说完话了?”
他十分自然地牵起她手,将有些凉的手心放在自己袖中捂着。
沈钰点了点头,“要不要陪你再去请个安?”
“我方才见陛下前已经来过了,刚刚是为了来接你。”
走出长廊,午后的阳光给凛冽的冬日带来些许温暖,沈钰勾了勾唇,“我们现在去哪?”
少女睫羽翩长,如蝴蝶一般轻轻颤动。
谢乘渊忍不住低头在她眼尾落下轻轻一吻,低声笑道:“夫人是不是忘了,该去试嫁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