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放眼整个京城有谁能盖过她的风采

四月廿五，镇国公老太君寿宴当日，柳氏率领三个儿媳一众女眷于申时登上前往镇国公府的马车。

华盖宝顶的朱漆马车装饰非凡，四周细细雕刻了丰平侯府专有的纹饰，轮毂、车辕镶金嵌宝，朱红织锦帘栊缀满珍珠玉石。华丽至极，驰骋在街道上，行人莫不让道躲避，唯恐惊扰贵人。

柳氏坐在马车正中的北方，东西方各坐着尚文锦、崔言心和李醉棠。东方，尚氏与崔氏并肩而坐，李醉棠独自坐在西方的坐榻。

柳氏靠在身后的秋香色隐囊闭目养神。自那一日后，她每日都要去荣禧堂老太太面前点卯，侍奉婆婆用膳后又回到静安堂，无甚精力与儿媳们周旋，但儿媳给她请安的规矩她不愿意废，强撑着也要端好侯府夫人的架子。

“寿礼都带上了吧？”她对李氏心怀怨怼，怨她给老太太告状，弄得自己不好受，问话时也不看向她，而是面朝东方。

崔言心惜字如金，沉默寡言，她不期盼能回答自己。

尚文锦是个应声虫，适时地接过话儿，“寿礼是醉棠准备的，母亲贵人多忘事，要问也该问醉棠呀。”

她又向坐在对面的李醉棠问道：“醉棠，寿礼你都带上了吧？”

李醉棠点首，“大奶奶放心，都带好了。”

她可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离开侯府前就清点好寿礼吩咐做事沉稳的梅清一路看守，以至于险些误了时辰，最后一个登上马车。

“那便好。记住了，你们在外面代表的是侯府颜面，断不能失礼失态，有辱侯府门楣。”柳氏再三敲打几位儿媳。

尚文锦与崔言心异口同声：“儿媳知晓了。”

李醉棠平淡：“知晓了。”

儿媳们的回话因李醉棠没有自称而显得并不齐整，柳氏自坐上马车，第一次往西边睇去眼神，尖锐锋利的视线慢慢扫过李醉棠姣好的容貌，没看出什么端倪，又收了回去。

马车轻摇一路，两刻钟后终抵达镇国公府。

暮色降临，天光暗淡。

府门前悬挂两只硕大的红色宫灯，煌煌的灯火照亮高大的府邸，厚重的府门轩开，迎面是一堵九尺高的百寿字照壁，照壁的两侧隐约可见富丽庭院的一角。

国公府门庭若市，当家主母身着蜜合色葡萄纹刻丝褙子，下着绯红蹙金芙蓉花马面裙，外罩柿色芙蓉十样锦比甲，雍容华丽，站定如松地在门前迎接宾客，端的是世家冢妇的大家风范。

马车停驻，公府的门房立时搬来小杌子，李醉棠、崔言心与尚文锦依次踩着杌子下地，最后下来的是珠翠环绕的柳氏。

柳氏牵着儿媳们走上前，镇国公夫人漾开笑容，“许久未见，柳妹妹来了。”

镇国公夫人出嫁前便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时常举办赏花宴、踏青游玩，与京中不少的贵女们有往来交情，其中也包括柳氏。

柳氏扬起假笑，“府里事务缠身，很少见姐姐了。”

两人聊得一来一回，镇国公夫人注意到柳氏身后的儿媳，“这便是妹妹的三儿媳吧，瞧着模样娇俏得紧呢。”

侯府三公子王安远娶亲，镇国公夫人并未出席婚宴，而是让自己的儿媳送去贺礼，代为出席。

李醉棠身穿淡青色的云锦对襟长衫，领口绣着精致而低调的铃兰花纹，纤秾合度的身形如同天际的一线晚霞流光，姣美的面上含着静静的笑，荣宠不惊，韵致芊华。

柳氏再嫌厌李氏，也不得不承认她生了一副好皮囊，放眼整个京城有谁能盖过她的风采。

儿媳的锋芒却不耀眼的姿容给柳氏带来极大的骄傲，笑盈盈地称是。

镇国公夫人宣丫鬟来带路，“也别干站着了，先去花厅里歇歇吧。”

主子们离开后，门房便牵着马驹，将马车带去别处安置。

丰平侯府的造景已是十分讲究，但比镇国公府还是弱了一筹。

风亭水榭、峻宇高楼，树木蓊然。镇国公的丫鬟都穿着簇新的衣裳，头戴绒花，面上洋溢喜庆的笑容，见到客人便矮身行礼，极守规矩。

引路丫鬟走在前头，李醉棠一行人走得双腿微微发酸，方来到花厅。五开大间，卷棚屋檐，藻井繁复，一眼望去十分气派，花厅内已有众多女眷宾客，帐幔重重，充斥着漫谈聊笑的莺歌燕语。

丰平侯府与镇国公政见不同，各为党派，侯府的男子并未上门贺寿，加之是镇国公老夫人的寿宴，便由女眷代为祝贺。

花厅上首主位坐着老太君尤氏，她的满头银丝梳得齐整，穿着大红色寿字纹常服，身形虽然佝偻，但精神矍铄，微黄的双眼熠熠生辉，让人望之便知晓是个精明厉害的人。

李醉棠一行人被安排到主座右手的第三张桌子。柳氏许久不曾管家，在这个以寿宴为名，实则迎来送往的交际场有些招架不住。

尚文锦心有余而力不足，更别说崔言心始终贯彻沉默是金的原则。

吏部侍郎夫人递上一杯果酒，才喝过两盏茶与一杯薄酒的柳氏太阳穴突突直跳。

李醉棠前来挡酒，她并不是为了照顾柳氏，而是要在京城里的贵妇圈子里刷脸。

她主动揽酒的举动在柳氏眼里无异于雪中送炭，顿觉这个商贾出身的儿媳也不是那么上不得台面。

尚文锦酒量不佳，不敢揽酒，李氏在前面挡酒，她频频奉承柳氏，却见柳氏对她冷淡不少。

她暗中的拳头捏了又松，不就是没能挡几杯酒么？柳氏何故如此冷漠她？

离酉时正式开席还有两刻钟，尤氏的贴身嬷嬷站在她身旁拿起礼单朗声宣颂。

“翰林院学士赠铜珐琅太平有象灯一座，松鹤延年长寿常青双面绣一扇。”

“仪制司郎中赠流云百福白玉佩一对，沉香嵌金双喜如意一支。”

“吏部侍郎赠水晶帘箔云母屏风一座、海龙东珠珊瑚树两座。”

老嬷嬷声音洪亮，如雷贯耳，每家送来的礼物不单代表了对寿宴的重视，家底的丰厚亦可见一斑。

“丰平侯赠……”

当老嬷嬷念到丰平侯府贺礼时，蓦地一顿，几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堂下众宾客也开始叽叽喳喳，丰平侯府到底送了什么礼，竟让老嬷嬷面露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