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宴会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邵勋方得机会告退。
为他开门的是殿中将军苗愿。
“君侯而今却是炙手可热之人了。”苗愿有些酸溜溜的,也有些高兴,毕竟是一起患难过的。
邵勋在宫城外与他多聊了会。
“过几日,把当年一起杀张方、进讨关中的老兄弟们召集起来,痛饮一番。”邵勋拉着苗愿的手,说道。
苗愿眼睛一亮,立刻笑道:“此事易耳,大伙早说要聚一聚了。”
邵勋点了点头,又问道:“禁军诸部而今是什么模样?”
“太傅弄来了不少人,但争权夺利,贪墨钱粮,操演是没人上心了。”苗愿叹了口气,说道。
和自己掌握的情况差不多。
邵勋皱了皱眉,果然什么部队丢到司马越手里就要糟。
禁军只有两万人的时候,他独掌四分之一,严格整训,定时操练。
扩充至三万余人的时候,训练也算正常,吸收了大量溃散中军老卒后,甚至能拉出几支素质优良的部队打硬仗。
现在的禁军有五万多、接近六万,却已经被折腾得面目全非。
按理来说,随着禁军成军时间变长,严格管理、正常训练的话,战斗力是会逐渐增长的。但现实是内部分裂、军心涣散。
邵勋之前就听杨宝等人抱怨,在京担任司隶校尉的糜晃也提过一嘴,今天见到苗愿,一番交谈之后,基本确认了。
再这么搞下去,以后拿什么来保卫洛阳?
洛阳不保,他在梁县、广成泽一带折腾的家业也危险——说难听点,洛阳就是邵某人的盾牌,他不想这面盾牌很快破碎。
在邵府住了一夜,正准备出门置办礼物,分别拜访曹馥、糜晃等人时,唐剑来报:司空王衍邀宴。
邵勋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人红是非多啊,连着赶场,他装逼地感慨了句。
换以前,他压根不会与这些人扯上关系,生活就是单调的训练、打仗。
每天一睁眼,就是军士们臭烘烘的脚丫子。
一闭眼,就是军士们的磨牙声。
仿佛他的世界比别人少了一大块。
现在不一样嘞。
赴宴地点在城外的一处农庄别院,依山傍水,景色宜人。
抵达之时,王府仆役将其引到庭院之内,却见一群老老少少在清谈。
王衍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要谈玄了,然后一一介绍。
王含王处弘,治书侍御史王基之子。
王敦王处仲就不用多说了,邵勋见过好几次,为人表面随和,内心则不然。
王含、王敦都是王基之子,母亲出身泰山羊氏。
另有王舒王处明、王邃王处重,侍御史王会之子。
邵勋一一与这些公子哥们见礼,并默默观察。
王含他不了解,但观其外貌气质,再听得几句话,初步感觉和他弟弟王敦性子差不多,外宽内忌,心性薄凉,甚至有几分残忍。
呃,王敦已向他望过来了,目光不善。
邵勋愕然,下意识摆弄着手里的干枣,王敦目光愈发不善了。
干枣咋了?碍你啥事了?
邵勋拿起一粒,塞进嘴里嚼吃了起来。
王衍轻轻拍了拍王敦的手,然后说道:“君侯年且二十,可有表字?”
“没有。”邵勋说道。
表字一般是长辈、业师给取的,邵勋还没这个机会。
他昨天想了想,打算让曹馥替他取個字,进一步加深双方的关系。
这会王衍提起来,让邵勋有些惊讶,你居然敢占我这个便宜?
幸好王衍没再提这事,话锋一转,道:“君侯在河北大破贼军,显然熟稔兵事,却不知如何看待王弥此人?”
“王弥两次惨败,两次复起,并迅速拉起万余兵马。别的不谈,身边一定有数百乃至上千积年老贼。不消灭这些人,就消灭不了王弥。”说到这里,邵勋瞟了一眼王敦,道:“听闻王使君将赴青州之官,或会遇到王弥,一个不好,是要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