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在哪碇泊过夜?
怎么防止过夜时被人偷袭?
会不会有水浅无法行船之处?
今年降雨量如何?几月份水位最高?几月份水位最低?
黄池附近可有适宜扎营之处?
当地豪族的态度如何?
太多问题了,他反复思考,反复权衡。
女儿轻轻跳到了案几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又跳入邵勋怀里。
邵勋稳稳抱住,目光又投注到邺城上面。
刺奸督来报,石勒调拨了许多军粮至易水,供应北伐大军消耗,因此邺城粮价快速上涨。魏郡太守桃豹无奈之下,向众坞堡征粮,运入邺城,平抑粮价。
毫无疑问,此举有些得罪地方豪族了,这中间有没有机会呢?
庾琛招抚河北豪族,只说当地大族态度模棱两口,就是墙头草,不可轻信。
好消息是,也有少数人是真心投靠了过来,并且送了质子到庾琛身边,态度没得说。
女儿又站起身,跳到了案几上。
她的一只脚踩在了地图一角,还下意识碾了碾,咯咯直笑。
邵勋无奈将她抱回,道:“若让诸将见得,为父威严尽丧矣。”
对这个常年不在身边的女儿,他有很多歉疚,对她非常纵容。反倒是刘氏经常规正、惩罚女儿,让她哭哭啼啼的,来找邵勋哭诉告状。
呃,他发现女儿刚才踩的地方是邺城…
这是预兆么?不对,我怎么也如此迷信童子谶了?
“别乱动,阿爷在忙正事呢。”邵勋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轻声说道。
小女不答,直接攀着他的手臂,四肢并用,爬上了他的肩头。
邵勋排除干扰,继续看着地图。
“啪嗒。”女儿从他肩头往下翻时,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本来没什么,见到邵勋扭头看时,嘴扁了扁,哇哇大哭起来。
“哈哈。”邵勋被逗乐了,转身抱起,柔声安慰几句后,让她盘腿坐在自己身旁,别再捣乱。
他的手指继续在地图上比划着。
黑矟军、许昌世兵已经北上,他们的任务是押运一批粮草前往枋头,然后就地屯驻。
襄城丁壮也返回了,他们将就地解散。
梁、鲁阳、阳翟、阳城、叶、新城、陆浑七县凑五千丁壮,前往枋头听令,这是辅兵。
洛南诸县有些年没打仗了,总是不征发,人不习战,早晚养废了,连当辅兵的资格都没有,这次便征发一批。
宁平城、考城、颍阳三地出五千屯田军,这也是辅兵。
再加上南阳调来的二万兵,这次的军力非常庞大了,粗粗一算,五六万人还是有的。
洛南丁壮月底就会征集起来,向濮阳进发。
屯田军四月出发。
届时可能还会征调一批外系兵马,如陈留乞活军、荥阳坞堡民、豫兖豪族兵马等等,规模更加庞大。
怎么打?怎么调配兵力?要不要分兵,如何分兵?都是需要好好考虑的事情。
想着想着,他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仔细权衡利弊。
刘氏端着茶点来到书房门口,见得这一幕,神色有些恍惚。
片刻之后,眼圈竟然有些红了。
乱世之中,一家人如此和和美美,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
她调整了下心绪,嘴角含笑,将茶点置于另一张案几下,道:“看了许久,还能看出花来不成,先休息一会。”
小女儿欢呼一声。虽然常被母亲打得哇哇哭,但她还是扑入了娘亲的怀抱中,蹭了蹭脸后,一蹦一跳地来到案几前,抓起一块切好的髓饼,刚想往嘴里塞,眼珠转了转,又蹬蹬跑到邵勋身旁,手一递,说道:“阿爷,给你吃。”
刘氏捂嘴偷笑。
女儿可比她厉害多了,小小年纪就知道拍马屁,把一个杀伐果断的武夫哄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