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到机械街的时候，钟珉珉已经等在那里。钟珉珉把一头长发扎成了马尾，没有穿外套，围了一条红围巾，很衬她那件白色翻领衣和黑色紧身裤。

米娜看到她的装扮，不由想到自己一成不变的黑色套头衫、黑色紧身裤以及黑色夹克衫，是不是应该也换花样？很快她就打消了念头，这得等到能自由生活时。她刚走上前，钟珉珉立即就看到她，并朝她挥挥手。米娜看得出钟珉珉心情很好，不知不觉她的脚步跟着轻快很多。

两人来到昨天的店铺，卢卡还在柜台后，店里多了个老头。老头整个人精瘦精瘦的，虽然细胳膊细腿，可身上的肌肉还挺结实，米娜怀疑老头要是跑街上和年轻人打架都不一定会输。

“汉森老爹回来了？”钟珉珉进店家开口打招呼。

“回来了，回来了，我听卢卡说了，你急着要那些零件。”老头咧开个笑，“我怎么会忘呢，你对这些古董机械零件最是上心了。喏，都给你打包好了，清单也在上面。”

汉森老爹拍拍柜台上的小箱子。

“谢谢。那还是老规矩送到我家。”

“可能今天不行。”卢卡忽然出声，“瑞明这小子今天请假，诺阿今天就不能出去送货，要在店里帮忙。”

“瑞明？”钟珉珉不明所以。

“对，就是那个浅金色头发的小子，那张脸总是不耐烦的样子。”卢卡绘声绘色地形容。

钟珉珉想了又想，“不记得。”

“是不是那天和那个警察出去说话的那个男孩？”米娜觉得卢卡说的就是007。

卢卡两手啪一拍：“你说对了，就是他。”

“啊！原来是他啊。”钟珉珉也想起来了，当时米娜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这小子早上在门口留下机械记录仪，说什么今天有事来不了。”卢卡一脸地不信，“都能做个机械记录仪放店铺门口，居然不上班？！谁信！”

“算啦，人家年轻人嘛。再说从他来这开始，工作还是不错的。”汉森老爹劝慰卢卡，“难得一次，没关系。”

卢卡摆摆手，“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才来了两周多的小子，哪就那么讨您老人家的欢心！”

“那是他懂得机械之美。他来应聘的时候，我就知道。”汉森老爹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那小子了解整个星域历史上那些大师杰作，像帕斯卡的画作，他都说得头头是道。对瓦莱力的作品更是有独到的见解。瓦莱力把一些名画以机械形式进行表达本就是一种创作，后世人却无视这种创作，认为瓦莱力是在剽窃。这是低估了瓦莱力的才能。瑞明却能指出瓦莱力创作的真正意义。”

柜台后的卢卡捂着脸，表情逐渐扭曲，看着不想听的样子。

钟珉珉从容地微笑，如果能忽视她捏手指的小动作，那确实可以说是从容。

米娜听得认真，但思绪已经荡开，回想起研究所里，007每每在艺术特质上取得的成绩，只能让其他实验体望其肩项。负责007的研究员却是恨铁不成钢，要求007在其他方面努力，当时奥博认为这样的态度是做不好研究的，十分影响实验体的发挥。

米娜倒觉得每次用餐时间看到007状态都还挺好，自得其乐的样子。

收回思绪，米娜发现汉森老爹还在说这艺术和机械的和谐，卢卡已经生无可恋地靠在椅子上发愣，钟珉珉在柜台前挑选零件，这两人对这情形似乎习以为常。

米娜想起刚刚卢卡说007在店铺门口留了机械记录仪，可是机械记录仪谁都可以放……又怎么断定是007呢？她靠近柜台，抬手在卢卡面前晃晃。

“嗯？”发愣的卢卡回神，站起来靠着柜台，“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机械记录仪是0、瑞明放的？”米娜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啊，因为记录仪里的留声是瑞明的，记录仪的制作铭牌也是瑞明，这东西还是他在店铺闲暇时做的。”说完，卢卡从柜台下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四方形金属疙瘩，摁下一个圆形小按钮，金属疙瘩就展开变形成一个小喇叭的样子，里面传出声音来：“卢卡，我今天有点事，请假一天，替我和汉森老爹说一声。”

“嘿，这就是杰作呀。”一只干瘦的手突然伸过来把柜台上的小喇叭拿走，“你们都不听我这老头子说话，我不理你们了，去研究我的机械艺术。哼！”

汉森老爹捧着小喇叭，哼哼唧唧地溜到店铺后边去，留下柜台前的三人面面相觑。

“咳，那个就是记录仪，老爹拿走了。”卢卡摸摸鼻子，重新坐下，从柜台里抽出一本册子，“我还要通知其他客人今天不送货。钟小姐你们随意。”

“米娜，我还要挑些零件，你先随便看看，如果有什么想买的，告诉我，一起结账有优惠。”钟珉珉低头翻着柜台上的零件盒子。

米娜笑笑，没有作更多表示，只是走到货架后面，假装看零件商品。

今天的收获有点意外，米娜没法确定007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觉得还是要找到他的落脚地才行。转念一想这也毫无必要，她直接走就是了，管他到底怎么样。

007，也就是卢卡嘴里的瑞明，此刻正在商业街背后的一条断头路里。他怀里抱着一个摄像球，一手用力抓着球。球的周身闪现绿色荧光，噼里啪啦如同闪电。他正从这个摄像球里挖信息。

昨晚他好不容易混在人群里逃脱了跟踪，他当时瞥到的身形很像009，这让他很在意。按照智芯的计算今天不去上班最保险，但他也不想呆在某个地方，所以决定到商业街来弄清楚跟着他的人到底是谁。

事实证明，他没看错，那个人是009。

瑞明感觉很糟糕，从昨天见到004开始就有不好的预感，现在看来预感成真了。他觉得004和009的出现不是偶然，004可能是负责试探，而009则负责来抓捕。啧，早知道当时就应该跑掉，现在他只能怪自己反应慢，还以为这些人是同伴。

瑞明随手把怀里的球往后一抛，抬脚走出去，拐进商业街。被抛出去的摄像球快要落地时，忽然上浮到空中，打了几个滚，然后飞快地飘走。

刚踏进商业街，瑞明就感受到一股视线，内心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