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体力不支,人近黄昏。
他端着一盏热参汤,缓缓走进书房。
自小,家中只有他是可以随意进出书房的。
自小他便知道,自己是要承担责任的那一个。
白九霄没有放下手中的册子,咳嗽声却阵阵不歇。
白问山快走几步,将参汤放下,在旁轻拍父亲的脊背。
他面露不忍,“您若是实在辛苦,交给儿子便可。”
白九霄抿了抿嘴角,“你真的准备好了?”
“当然。”白问山几乎脱口而出。
白九霄将身前一摞书册推了过去。
白问山愣了愣。
风寒在外,屋里炭火热得闷人。
“学不可以已。”白九霄站起身,“若有不懂,还是要虚心请教。”
眉目威严的老者端起那碗参汤,迎着风口一勺一勺喝了,吐出温热的气。
白问山下意识喊:“父亲……”
终究住了口,深深低下头,道:“是。”
阳落白雪天子殿,白九霄私下求见了圣上。
在寒风中等了几时,咳得正厉害。
隔着屏风,皇帝透着几分慵懒。
“丞相大人最近身子不好,多歇着些,之后为国效力的时日还长着。”萧沉轩烤着炭火说道。
白九霄躬身作礼,“臣的身子恐怕是老了,但为国效力是臣本分,臣万不可粗心大意。”
萧沉轩似乎看了他一眼,接着他的话道,“丞相何意?”
“犬子不才,自小随老身学习治国,小有建树,能当此任。”白九霄说这话时毫不谄媚或害躁,就如同推举一个普通人才,“不敢误国,陛下可用小官试他一试,也替老身检验检验这么多年的成果。”
萧沉轩盯着炉中橙红的炭火,没人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沉默,白九霄也不起身。
但萧沉轩没有沉默多久便当机立断,“我记得那孩子,是叫白问山吧?先前与秦世子走的近,我看那孩子也聪明非常,就先代了你的位置,劳烦丞相在旁指点着。”
白九霄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面色平常,只是咳了两声,便请了旨。
萧沉轩烤着手,体贴老臣的身体,表面如波澜不动的湖水,底下却暗流汹涌。
白家位高权重,但到底安分,比对近年突起的文臣,也算是沉稳厚重,亦可服人。
既然到底要用白家,比起拿小官试探,萧沉轩是不吝啬表示君王的信任的。
再说那年纪轻轻的白问山,岂不比白九霄这个老狐狸好对付?
萧沉轩心中暗自思忖:对了,白家的小子似乎还没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