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由京城折返回云州的路途比想象中还要颠簸。
丹娘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夫妻二人一道北上时的光景,感叹着岁月不饶人,终究还是老了。
但看看沈寒天,虽已过壮年,但却越发童心不减,这会子车队停歇,他居然领着几个小厮在河边钓起鱼来。
丹娘靠着一棵大树歪着,身下是丫鬟们铺好的厚实垫子。
新芽还单独给她备了一条软和的羊毛毯。
“哪里就要这么多盖着了,如今还是春日呢。”丹娘哭笑不得,“我虽不比当年,但也没有老到这份上。”
新芽依旧坚持:“夫人您坐在野外地上,寒气入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见拗不过她,丹娘只好依了。
这一趟返回云州,从前身边伴着的人她只带了新芽和桃绿。
尔雅已在京城成家,如今儿女都生了好几个了。
南歌翠柳也有丈夫、孩子,即便她们再怎么想跟着,丹娘也不允许。
人过到这个岁数,还是身边至亲至爱更重要。
何况她们为了她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也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再说了,她们留在京中,也能照看帮衬玉姐儿承哥儿。
玉姐儿及笄那年得封玉昭郡主,承哥儿也入牒袭爵成为世子,一桩大事了结,沈寒天那会儿就想要离京的。
但看看一双儿女还尚且年幼,他又不放心,便又留了十来年。
直到前些年老太太过世,丹娘才惊觉自己也不年轻了……
初来京城时,喜欢这里的热闹繁华,可当人真正老去,又不免怀念起从前与沈寒天在云州时的自由自在。
那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
却过得格外开怀畅意。
她与丈夫这么一说,沈寒天立马拍案决定——回云州,回去好好安度晚年。
靠在树上小憩了一会儿,丹娘被沈寒天兴奋的声音惊醒。
“快看快看,我钓的!!回头让他们一条炖汤,一条红烧,给咱们添个鲜。”他手里提着两尾鱼。
个大肥美,还鲜活蹦跶。
丹娘笑了:“那我今日可算有口福了。”
美美地吃了一顿,车马齐发,又往前赶路。
这般奔走了约莫半月有余,他们又抵达了一处州县。
这里民风淳朴,有很多特色美食,夫妻二人边吃边逛,又在这儿玩了四五日,准备离开时,却不想遇到了宋竹砾两口子。
“七妹妹!!”金氏又惊又喜。
“三哥三嫂!”丹娘高兴地红了眼眶。
姑嫂二人上次见面还是在老太太的丧礼上。
料理了老太太的一应后事,宋竹砾夫妻又奉命离京。
脱离官场的这些年,宋竹砾游历了大江南北,走遍边疆要塞,带回了一卷又一卷的舆图与当地民风物产的详细描述,为皇家商线添足了必要信息,也因此发展出了好些全新商线。
为此,皇帝还封他为寅阳游士,一样享朝廷俸禄,相当于三品官。
既不用参与朝堂之争,也不必陷入与同僚的勾心斗角,宋竹砾可以全心全意做自己的钟意的事情。
他携妻金氏,一路游走,逛遍了整个大雍。
见识过不知多少风光。
就连金氏心胸眼界都开阔了不少。
她早已不复当年的白净面孔,被晒得微黑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满足惬意的笑容,与丹娘重逢时,她双手紧握着丹娘,一口气说了好些话,竟还中气十足。
他乡遇故知已是人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