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那一日沈寒天得了下属汇报,赶去瞧了一眼,只一眼他就认出了那是沈瑞的尸身。
他没有受多少伤。
唯一的致命伤在胸前,从左肩拉下,横贯整个胸膛,砍得力道之大之深,足以见森森白骨。
从他的怀中搜出了两封书信。
一封是琼贵妃给沈夫人,让她借沈瑞之手送去给叛军的密令,另外一封则是沈瑞亲笔所书、打算面圣的折子。
还有一方小小的官印,也跟着他随身一起。
正因为有人认出了官印,知道这人恐怕身份不简单,才一级级报了上去。
否则沈瑞八成要被当成无辜受牵连的百姓,草草入殓,又草草下葬。
看完了折子,沈寒天只觉得眼眶发热,胸腔酸涩憋闷得难受。
如今对上王氏的眼睛,他依然难以释怀当初这一幕的感受。
一字一句说清楚交代明白,他又道:“二弟的尸身还在,等料理了她的事情,咱们府上就要着手操办他的丧事了,弟妹节哀,我们夫妇必当帮衬协助,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提。”
丹娘也在一旁点点头。
王氏木木地转过脸,先是轻轻颔首,随后又不相信似的摇了摇头:“……当真死了么?”
“千真万确。”
这话一落,沈夫人率先叫了起来。
她撕扯着喉咙,满脸难以置信:“你少胡说八道,我瑞儿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死?我是借着他的手送了信,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的呀!!怎么会死了!”
“沈瑞的尸身就在那儿放着,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去瞧瞧。”
沈寒天显然已经安排好了。
他早就命人将沈瑞的尸身悄悄运了过来,与他们夫妻二人一前一后入了沈府,这会子就安置在偏堂里头。
沈夫人得了确切停放的地点,忙一头冲了出去。
她提着裙摆,一路跌跌撞撞,一边跑一边哭,王氏茫然地跟在她身后,步伐不减,面上却难掩迟疑。
婆媳二人赶到了偏堂。
一推门,就见里头安安静静躺着一具尸体。
沈寒天与丹娘跟在后头,还没到跟前,就听前方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沈夫人几乎跌坐在地上,摇着沈瑞,哭喊着:“你起来,你起来呀!!”
可沈瑞早已气绝多时,若不是沈寒天求了特殊的药膏与存放的手法,这会子他早就尸身腐败,哪里还能撑到今日……
夫妻二人没有进去,很有默契地停在门口。
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这样凄厉的哭声一直没能中断,沈夫人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沈瑞是她最心爱的儿子,她怎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更不要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她自己!
是她一手将沈瑞推上了黄泉路。
明明她想得很简单,只要帮衬着琼贵妃稳住太子之位就好,等来日新君登基,就能给沈瑞更多机会。
她的宝贝儿子还年轻,等得起,若干年后一定能与沈寒天平起平坐。
可如今……眼前的只有沈瑞冰冷的尸首。
冷得她几乎无法接受,除了本能的哭,她什么应对都没有。
过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王氏才红着眼睛出来:“多谢大哥大嫂送我家二爷回府,丧事要如何办还请大哥大嫂拿个主意。”
“圣上的意思是……办得简单一些,过去的事情也不追究了,往后你领着孩子好好过就成。”
“好。”王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