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心理学中有一个“对比”原理。
两件东西放在一起,第一件东西和第二件东西有一定的不同,但是人们感官上的区别比它们实际上的区别更大。
举个例子,一根眉笔59,顾客可能会觉得眉笔比较贵,但是如果先向顾客推荐79的眉笔,再拿出59的眉笔,顾客就会觉得59的眉笔并不算贵。
同理,如果江怀玉看的第一个房子是李慕良的房子,她可能会因为性别原因拒绝这间房。但是如果她事先看了一间不好的房子,再看到李慕良的房子,她就会觉得这间房真不错。
这个馊主意是李慕良给中介出的。
他看到江怀玉额角的头发有些湿,鼻尖挂着汗,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心中隐隐后悔折腾她跑这么久。他疯狂给中介使眼色,想让他把桌上的纸巾递给江怀玉。
中介没看见,他没眼力劲地跟在江怀玉身后,给她介绍房子布局。
江怀玉看见了,她问:“学弟,你眼睛不舒服吗?”
李慕良:“……”
他眨了眨眼睛,轻轻“嗯”了声。
高岭之花暂时装不下去了,他拿出一瓶未开封的水,倒在两个一次性纸杯中,放在茶几上:“天热,喝点水,房子你们慢慢看。”
说完,他退回房间,关上门,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听客厅里的动静。他想尽量降低自己在江怀玉面前的存在感,营造出一个不怎么爱出门,不会侵占公共空间的宅男人设,这样会尽可能降低性别给她带来的担忧,增加她租房的概率。
江怀玉的“谢谢”没来得及说出口,考虑到她日后大概率会住在这里,她先假装自己是房子的半个主人,自在地往沙发上一坐,抽纸巾擦汗,喝水。
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确实舒服。
而且,她认得这个学弟,有过两面之缘,不算完全陌生的男性,她下意识降低对李慕良的防备。
说是两面之缘,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
第一面仅仅是在学校新生群里单方面地见到他的照片。
暑假她得闲在新生群潜水,偶尔冒泡说几句话。李慕良入群的时候她正好在群里和单夏夏闲聊。
新人加入,总有人会起哄爆照,虽然大多数新生并不理会他们,但这丝毫不妨碍大学生们瞎起哄的热情。
有几个人带头发“爆照”,单夏夏跟着起哄,她还私聊江怀玉,怂恿她一起发。
江怀玉莞尔,随手发了“爆照”两个字。
一直没动静的李慕良,在她发完后甩出一张俊照。
身着白衬衫的少年侧身走在阳光下,清秀的侧脸线条明朗,镜架反射出独属于金属的冷酷光泽,眼眸半遮半掩,更让人有探究欲和……征服欲。
群里热闹欢腾起来,一条条“帅哥”、“学弟哪里人”、“什么专业”之类的消息刷上去。
江怀玉没细看,她觉得照片背景有些眼熟,像她高中学校。但她随即打消念头,大部分学校不都是一个样子,教学楼、小花园,林荫道,凉亭……
单夏夏私戳她:“群里那个学弟好帅,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单夏夏发花痴:“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江怀玉冷酷道:“你应该说,恨不相逢未恋时。快醒醒,我听到了你男朋友的悲鸣。”
她又拐回群里看了眼李慕良的照片,评价道:“他今天应该会很高兴。”
单夏夏没明白:“什么意思?”
“他发的照片明显是摆拍,而且别有心机地只露了侧脸,最能考验颜值的正脸和眼睛都没露出来。展示漂亮羽毛的雄孔雀,为的不就是他人的赞美欣赏吗?你们那么捧着他,他肯定高兴呀。”
单夏夏无语凝噎,看个帅哥还想那么多,她吐槽江怀玉:“有时候,我真的不能理解你的脑回路。”
江怀玉:“我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单夏夏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回了一个低级趣味的表情包。
江怀玉说对了一半,李慕良是故意发这张照片给她看的。
他在小号里把江怀玉设成了特别关注,江怀玉刚在群里冒泡,他就看到了。所以她才能在江怀玉说出爆照后,立刻发出自认为最有高岭之花气质的照片。
每次执行这些操作,李慕良都会有种捏把汗的感觉,他真的怕切错号,让他露馅还不如让他去死。
不过江怀玉有句话没说对。
雄孔雀今天不高兴。
因为他爆完照后的消息里,没有一句是江怀玉发的。她似乎只是随口丢下两个字,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给他留下一场虚假的空欢喜,和被浇了冰雹加暴雨的满腔期待。
江怀玉印象中,她和李慕良的第二面,是在接新生的大巴车上。
每年开学季,浙沙市南站几乎都会被大学生们包围,其中有不少新生还会反复“检阅”车站。
南站很大,第一次来的人几乎都摸不清路,为了解决新生找不到学校方向的问题,不少学校贴心地提供了接车服务。不同学校包的大巴车前挂了学校的名牌,方便新生找车。
浙沙大学正式开学的前五天,每天都有大巴车来往于南站和学校。负责接新生的是学校征集的志愿者,有一分课外学分的奖励。为了挣这一分,江怀玉和宿舍其他三个女生都报名了。
浙沙大学离南站很远,乘坐大巴车单程需要大概一个半小时,所以一名志愿者只需要上午和下午各跑一趟。
江怀玉是在下午见到的李慕良。
当时车上几乎坐满了,江怀玉最后下车捡一下没找到车的新生,李慕良这才慢悠悠地拎着行李箱过来。江怀玉记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红,像是被太阳晒的,所以她格外留意地多看了几眼,认出他是在群里爆照的帅气学弟。
李慕良是最后一个上车的新生,接完这一趟,花费一整个白天,江怀玉的一学分终于到手。
她不知道,李慕良下午两点多就在车站等她。
浙沙大学新生多,财大气粗包了好几辆车。李慕良只知道江怀玉今天会来接新生,但他不知道她在哪辆车上,他不想像个变态一样在车窗边挨个扒着看,只好等江怀玉出来。结果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太阳毒辣,李慕良大部分时间站在阴影处,只有大巴车上下来人的时候,他才探出去看。饶是如此,他还是被晒黑了一个度。
终于见到江怀玉时,他本想等江怀玉上车了再上去,这样方便他找个离江怀玉近的位置。但江怀玉一直站在车边,他怕动作太明显,被看出别有用心,只好先她一步上车。
他坐在后面,离江怀玉很远的位置,看了她一路。
时隔四年,李慕良终于再次见到他青春期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