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安好，没有什么不适。”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妇人重复道。

却是突然抓住周知命的左手，紧紧的握住。

“娘？！”周知命忽然心头一紧，看向老妇人。

此刻那老妇哪里还有原本的慈祥，眼睛里满是血红，面部开始扭曲，一条条蛆虫从脸上掉落。

脸皮如烂泥一般垮啦的掉下，落在地上吧嗒吧嗒。

“没事儿，就让为娘好好看看！”

老妇一口张开，面皮随即变大，拉扯到足有一口大锅大小。

“周知命！还不速速醒来！”

一道声音仿佛天威，随即周围景物坍塌，一条条白蛇出现，缠绕包裹着周知命。

眼前的上空出现一道光点，而白蛇却拖着他朝着下方坠落。

“天地万象，亦真亦假，若尊本心，万般皆明。”

周知命听到那威严的声音，脑袋嗡的炸开来，一道道记忆往脑海内灌输。

记事起的小孩学步，冬日瑞雪作画，五岁学书，十岁得娃娃亲，十五战乱纷纷，逃难于南方老城，十八入山夜行寻药，引妖物大蛇入宅，全家断送。

受蛇妖毒害，晕死于破棺之中。

“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有妖，有妖要杀我，破观石像显灵，我在破观之内！我在破观之内！”猛然间，天上白点瞬间展开，天地通明，这次眼睛再次睁开，头顶房梁遍布蛛网，周围空气中皆有灰尘。

周知命眼角泪水滑落，他醒了，真的醒了。

脑海里回想起来的，尽皆是那梦魇中的场景，前后四十七个梦魇，他忘了又记起，记起又遗忘，却始终记不起自己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而幸得那天威之声，才得脱于梦魇。

再次看向身上，这次并不是完好无缺，衣服是破烂的，上面还有血，而身上到处都是伤，特别的左手手臂，一道巨大的血痕之中能够看到森森白骨。

周知命缓缓坐起身来，看向门外。

道观门外大雨倾盆，雷鸣滚滚，一道巨大的白蛇正盘踞在外，眼里满是杀戮暴虐，恨不得立刻冲进破观内，将之吞咽血食掉来。

回头看向那身后的石像，那是一仙风道骨的老者形象。

眼里仿佛有一丝明悟，周知命走到正前方，拖着那残破不堪的身子，对着台上石像便是一拜。

“向死而生，枯木逢春。凤凰涅槃，重塑金身。”

叩拜之后，盘腿而坐，周知命直接无视了外面的大蛇，他此刻的状态非常玄妙，本是一介凡人的他还是得到了新生，虽不懂何为修行，何为道意，身上却好似有无穷灵力周转四周。

他感觉很舒服，因此想要占为己有。

可又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丢人，于是便放空了自己。

他不去控制自己的欲望，也不去纵容。

只是那么默默的盘坐着，脑海里念头开始消散，原本空空如也的脑袋里，渐渐有了些微东西。

而外界，一点点灵力原本是徘徊在其周身，可现在却是一点点的朝其体内汇聚。

仿佛二者是一体。

随着那灵力的进入，周知命的身躯伤势开始结痂，脑海里慢慢的从空白，开始出现一片大海，一望无际的海。

而这海面平静无波，周知命感觉玄妙。

一朝得道，非机缘使然，而是命理如此。

此为轮转，破而后立，凡人的周知命已经死了，此后便是修士，便是另一个人了。

吾方觉大梦初醒，此间浑噩，胸中念头顿减无数。

再次睁眼，随即起身看向雨中白蛇。

周知命挥手，那被灵气阻挡着的白蛇却是愕然，它感觉到了，那灵气屏障忽然就没了。

错愕一瞬，旋即白蛇便张开血盆大口，飞速扑来。

“你也该醒醒了。”周知命轻声言语，随即伸手。

那白蛇眼看就要咬向对方，却是忽然停下，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便环绕着其巨大身体。

某种杀戮的念头开始消散，开始消弭。

白蛇那血红的眼珠子不知何时已经变作黄色。

竖瞳之中显出一抹恍惚。

“去吧，别再被人利用了。”周知命说着，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白蛇被这么抚摸似乎有些享受，随后便扭头朝着破观外而去。

待到白蛇走后，周知命回头看了看道观石像前那破烂的供桌上放着的满是灰尘的拂尘。

随即将之拿在手里。

也不管大雨交加，朝着外面走去。

“雨过天晴后，方知本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