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不便宜，蜡烛更不便宜，村里人本来就忙碌了一天，需要休息，也不好随便浪费油灯，家家户户早早就熄了灯睡觉。

木盼家里是没什么银钱，可晚上点油灯还是可以的。

本来想着买了料子，趁着晚上有时间尽快做出衣裳，可一看到云家平时不怎么舍得用油灯，也就跟着早早睡，只是有些睡不着。

她从船舫跳下水逃出来了，那就是得罪了人。

本就是用来抵债的，抵债的人到手跑了，那些收债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

对于这个嗜赌的父亲，她是又敬又恨。

没赌之前的父亲有些坏习惯，可把她养大，教她读书识字，她生恩加上养恩，便是父亲错了也生养她的人。

生养她的人把她卖了还债，这让她无法接受，若是父亲还不知道回头是岸，她只会是悲剧的开始。

如今她逃了，也不晓得父亲的债怎么算，光是想想就担心到不行，担心之余又不得不认清现实。

祖父祖母叔叔伯伯母亲他们都不能让父亲弃赌，她一个靠着父母的女儿家根本没办法。

对于父亲赌疯了拿她抵债，她是恨他的。

恨的那一瞬间希望那些收债人对父亲下狠手，狠到让他再也不能赌。

关于这些她只能想想，她再担心再想家人，都不能现在联系家里，就怕家人知道了会不小心透露给父亲，父亲又因为没钱还赌债，转头就把她的消息透露给收债人。

到时她将会落入更惨的境地。

能开赌场的，能明目张胆暴力收债的，能把好人家的姑娘拿去卖掉的，都不是一般人。

赌场后面站着的人，就不是他们普通人能想象的，更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没有那么伟大，所以明知道父亲会出事，她也不会回去。

在云田村里虽然吃的是粗茶淡饭，可再也不用担心父亲什么时候会把家里毁掉，也不用担心自己。

况且回去之后她没有活路。

有一个赌徒父亲，好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她，怕被拖累。

但凡娶了赌徒之女，夫家再多的钱也不够堵上这个无底洞。

好人家对赌徒之家从来都是敬而远之，所以她打死都不会回去，回去绝对没有好结果。

那就安安心心留在这里过日子，粗茶淡饭但是生活安定。

黑暗中木盼闭上眼，安心睡了过去。

一夜好睡，第二天一早木盼早早醒来和云母一起做早饭。

“今早少做一点，二郎带着东西去镇上卖，他自己会在镇上解决吃饭问题。”

木盼瞧一眼天色，这也太早了。

云母解释道：“家里粮食不多，每次收成要上税，剩下的才是自己家吃的，家里地不少，可家里都是大男人，胃口大，每年的收成上交了粮税是不够吃的。”

“为了吃饱，也为了增收，二郎专门负责打猎，要是猎到一些比较少见的野味会留着第二日一早送到镇上卖掉，一些卖不上价的会自己吃，不过镇上人爱吃，只要是河鲜和山味都喜欢，价格还是不错的。”

“当然一些河鲜和野味都要活的，若是还有新鲜的笋子和菌子，那就更好了，这些都是村民来钱的途径，运气好的话比种田好，毕竟猎到都是自己的，不需要交土地税之类的，只是打猎的人不少，有时候上山一天也猎不到什么，还是要看运气。”

云母说着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丝丝担心。

“大郎三郎没二郎会打猎，孩子他爹就是有一年去打猎出的事，腿脚出了点毛病加上年纪到了，打猎的事情就开始落在二郎肩上。”

“二郎记性好，走过的路基本上都记得，不容易迷路，他耳朵灵，能听到一些细小的声音，也能很快听到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除了这些他力气也大，动作快，村里就没有几个比他会打猎的。”

“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是次次都能收获，村里上山打猎的人很多，猎物又不是今天打了明天又长出来，所以这猎物是越打越少，早些年还能打一些大一点的野猪，现在野猪的影子都看不见，不是被打没了就是被打怕了跑远了。”

木盼一边听着云母的话，一边想着云家的情况。

据她所知云家每个人都是勤快的，地也不算少，这样的劳动力不可能把生活过得这样差。

可云家就是穷，不仅云家穷，云田村都穷。

感觉这里的村民一个个都忙的要死，可就是过不好。

她在家的时候，家里没什么劳动力，就是做做绣活儿，绣一些小玩意，跟绣娘一样卖绣品，赚来的银钱不算太低，只要家里省着点花，过得都比云家好。

云家又有田又有菜地，还有人去打猎，可看起来真不如她家。

“婶子，家里是不是有特别花钱的地方？我看了一下家里地不少，菜地也有，还有二郎哥去打猎卖，按理来说日子不该过成这样才对。”

云母一听这话，再看看木盼不解的表情，心情瞬间不好。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这日子是越过越难，以前村里的日子可不是这样的，家家户户都有田有菜地，种好田种好菜，大家都能吃饱，还能养点小鸡仔，以后下下蛋。”

“原本祖上留下来的地种粮够一家子吃，那时候我们可不用冒着危险一个个上山打猎，只有想吃野味的时候才会去，可年头不好，又是天灾又是人祸，朝廷还增税。”

“官府打着各种由头收税，农民交税都是用粮食，随着赋税的增多，种出来的粮食交了更多的税，剩下的根本不够一家子吃。”

“至于官府发的公文里面交税公文，一样又一样的，这种税那种税，我们这些老百姓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也不知道政策为什么会改变，只知道官府说要交就必须要照做，要是不交的话，那就要抓壮丁，把家里的劳动力抓过去做苦力。”

“这要是真被抓过去了，那就真的回不来了，所以老百姓哪怕自己饿肚子，该交的税还是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