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不过是出了正月十分普通的一天。
这一天对于顾葭来说却是格外漫长。
一整天发生了太多事,每件事都不普通,每件事都跟沈星有关。
顾葭在后来的日子刻意想忘记这一天,这一天却比任何一天都记忆深刻。
夜雨寒凉,夜风凌凌,顾老爹和顾葭一前一后出了院子,顾葭想着第一次顾娘子赶走沈星的时候,沈星去了海边。
沈星如果想回去,十有八九是要从海里找办法。
烦人的雨下个不停,土路下了雨有些滑,顾葭心急如焚,一路小跑着,滑倒了就爬起来继续跑,顾老爹提着油灯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后头。
油灯照明范围小,昏黄的火光飘摇不定,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暗夜下的大海黑漆漆一片,远处灯塔矗立在海角崖壁之间,一盏明灯发出微黄的光明。
顾葭茫然失措的心忽然就平静下来。
“阿星。”顾葭站在亭子外从下往上看着靠在栏杆上微笑的沈星:“你舍不得的,对不对?”
“嗯,我舍不得。”沈星居高临下的和顾葭对视着:“我不相信爱可以假装。”
他那样深切的感受着顾葭的爱,他不想稀里糊涂的离开,他不相信顾葭真的会变心,他不愿意让自己后悔。
他想着给顾葭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他等着顾葭来找他。
顾葭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沈星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
顾老爹提着油灯立在一旁,雨丝在光线中凝成一道道透明坚韧的丝线,缠绕着两颗越来越靠近的心。
就差两步台阶了,顾葭张开双手,沈星搂住他的脖子,昏了过去。
正月十七,雨过天晴,碧空如洗,雨后的草木青翠生机,一抹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光线里细微的尘土轻轻飞扬。
“阿星,先起来喝点粥,垫垫肚子待会儿好喝药。”顾葭半抱起沈星,拧干布巾给他擦着脸,然后把帕子搁到床沿,端着碗喂他喝粥。
沈星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白米粥,苦着脸推开:“我吃不下,我想再睡一会儿。”
“不行,”顾葭夹了一筷子菜让他压压嘴,又舀了勺子粥喂到他嘴边:“一早上事儿堆一块儿忙的来不及,我刚才炖了点瘦肉汤,等下喝完药再吃。”
沈星讨价还价着:“我能不能只喝瘦肉汤不喝药?”
“你觉得呢?”顾葭低垂着眼:“阿星,对不起。”
“我没事的。”沈星一看顾葭又开始自责,他忙不迭的说道:“我喝药就是了,胡大夫的药效果可好了,喝完我中午就能下床了。”
“嗯。”顾葭点点头,手里一口粥一口菜地喂着他,很快吃的一干二净。
他把碗筷放到小几上,脱了鞋躺到枕头上抱住沈星:“阿星,恨不恨我?”
“怎么这么问?我干嘛会恨你?”沈星抱住他的腰,脸贴到他胸口,心底一片宁静:“相公,只要你没亲口说不要我,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环境造就性格,沈星从小在一堆相亲相爱的夫夫中长大,很早就明白幸福要靠自己把握住。
有误会就开诚布公的解开误会,有问题就想方设法的解决问题。
用姜叔叔的话来说,如果两个人真的要分开,只能是因为不爱了。
爱情这东西,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有人歌颂有人鄙夷,尤其在现代,很多人羞于提起爱情,谈情说爱听起来就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但沈星是个恋爱脑,他一个人在海边的时候还想过一个问题,假设他真的有办法回到现代,那他会选择回去还是选择留下。
他竟然更倾向于留在顾葭身边,哪怕想到沈时初他们,他也更舍不得离开顾葭。
“阿星,我昨晚在想,如果我找不到你该怎么办。”顾葭低头亲吻着沈星的发顶:“我好害怕,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