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墨姝离开悯花，动身前往溪合。

她没有选择快速赶路，叫了辆马车晃晃悠悠驶到雁门，许是因御灵大赛的在即，街道两边好些都是学府出来的学子。

进入学府来到暮秋院，不同于想象中的杂草丛生，无论是院内水池或小亭石凳，都被打扫地干干净净，甚至摆放在道路边的长颈花瓶，都插满了艳丽新鲜的各色花朵。

墨姝俯身轻嗅。

这些是谁的手笔不难猜到，先前即墨辰得知她喜欢鲜花后，就时常差人来暮秋院塞点，只是没想到过了个学期，对方还在皇城中没有赶来，这些下手还记得。

难为他们了。

刚收拾好衣物，就听到外处传来脚步，是学府后勤院来递的新学期安排表单，及有关御灵大赛的公布事项，她略微扫了眼后虽是诧异，但随即调整好心情整理完衣物，出府走去雁门。

打开玉简，随着距离越近，有个名字从暗到亮，墨姝脚步一顿，站定在雁门街边周大姨的糕食铺外。

正值午时，铺子内端着汤水吃食的小厮来往，座位上不少穿着堂服的溪合学子，人声喧杂中，讨论的大多是不久前各地无灵能选拔晋升赛的能人异士，他们眸中闪烁着激动兴奋之光，恨不得时间立即跨到这场大陆盛事上。

墨姝压低帷帽刚踏步进去，就被在小窗口搓着面粉的胖妇人注意到，对方急忙丢掉手中的活让旁人接上，用腰间的抹布擦干净手，唤了声“木梳丫头”后，将她拉扯进里屋。

“周大姨。”

眼前的帷纱褪去，妇人的面容更加清晰，微黑的面庞上是双明亮欢喜的圆眸，洁净的蓝布褂子显得勤俭麻利，听到少女一如往常的乖巧话声，眼睛很快眯成了一条缝，嘴上问询的话语不断。

哪怕许久不见，也在拥挤堆叠的人群中将她一眼认出。

对方从江南魔族入侵开始说，说着听闻道着对她的夸赞，从担忧到骄傲，再到学习身体健康，狭窄的走廊越走越里，字字句句是真切的关怀，直到在个屋室门外停住。

墨姝没有丝毫不耐，她一一回应，正要抬手敲门时，忽而注意到妇人踌躇不定的神情，于是开口问询。

“木梳丫头，大姨问一句，这御灵大赛里的地方，危险吗？”

篱笆村初见时对方还是容貌姣好的朴实妇人，时过境迁，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褶皱，身形也变胖臃肿起来，可那双注视她的目光依旧忧愁而慈祥。

墨姝怔愣，随即笑着摇头：“不危险的。”

“大姨不知道你和小瑛在忙活些什么，只记得那天晚上下大雨，小瑛这孩子满身是血出现在后院，吓了我们一大跳，”周大姨盯了她会，低头叹息，“魔族动乱在大陆的消息遮遮掩掩，修仙的事离我们老百姓遥远，但丫头你离得我们近啊。”

她经历过多年前的大火，更知晓靠近修仙之路一屏一息都伴随着重重危险，就算木梳这丫头如今是四公主，但谁知多月前在江南，是否也会像小瑛样浑身是血害怕地站在黑夜里？

“大姨只希望你们顾着自己点，平平安安的。”

胖妇人并未再多说，只是含蓄地拍拍眼前孩子的手，替她敲了下房门后转身离开。

湿热的余温留在手背，直至木门敞开照来条光线，墨姝才缓缓回神。

这种长辈直白的关怀嘱咐她从未在皇城听到过，使得这些话从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口中听到时，心中首先冒出的感受竟然是陌生。

“近日来，周大姨的远房亲戚总是来铺中寻她，那家人的孩子资质不错，在次御灵选拔晋升赛中堪堪拿到最后个名额。”

开门的死鱼眼少女歪头望向在拐角处消失身影的妇人，瞥眼注意到微愣的小公主，思索片刻便将猜测道出：

“你经常来这家铺子吃糕食，又同周大姨熟识在周围并不是秘密，那家人便和周大姨说着御灵大赛的危险，希望可以搭上你这条线，照看他三分。”

但显然，周大姨并未对她提及此事。

二人走入房中，墨姝点头表示知晓，将注意力收回后，端详起眼前有些陌生的脸：“阿瑛，赶来雁门的路上，还顺利吗？”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比起上次见面时更为沉稳内敛，想来是在修炼上大有精进。

李瑛没有迟疑：“还算顺利，距离李家事发已有近一年，皇城捉拿我的力度大大减轻，就算有追查，也是其他世家派出的人手，不足为敌。”

从深入兰陵端王墓，到参加民间御灵大赛的晋升赛拿到资格，再捏造假身份躲避追查，最后赶到雁门同小公主会面，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知晓。

也只需自己知晓。

墨姝想起在皇城中收到对方字迹凌乱的信件，她心下了然但没有拆穿，相反进入正题，将江南与魔遭遇的点滴悉数道出，包括遇到承桑月和其打斗一事。

皇城为了稳定民心，消息封锁严重，那些亲身参与江南魔将入侵的修士则三缄其口。

可即便如此，李瑛还是听到了些小道消息，早已有所猜测。

当“承桑月”三字从好友口中道出得到证实，她终于忍不住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