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说，黑灵可以转移？”顾思君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这样问道。

沈无恙没有细想，“是。”

“哦。”

两人远离了辛夷的视线，也不知道要去哪，反正就是随便逛逛。

顾思君有两件事一直没说。

一是当初带走俞小风并非养只狗的恶趣味，二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梦界里有什么。

瑶华离开后，再没有谁可以替他压制那些滔天的黑灵了。

那太好了。

俞小风是具没有神力的空壳，但他胜在有现成的仙骨，以及那得天独厚的天赋，顾思君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容器。

他要夺舍。

这件事一旦做起来就没有回头路，那又如何呢，即便九死一生，可他的路从来都是一条走到黑的。先骗自己，再骗所有人，顾思君知道他和纯良沾不上边。

为什么要灭了黑灵，它不是个很好的武器吗？

瑶华曾在梦里与他促膝长谈，可笑这位能够读心的女官竟也看不破他的想法，还告诉他如果想要知道她的源头，那就去渠阳吧。

受降城里孟宛奇的威力他见识过，他真是太渴望拥有这样的力量了，听到沈无恙肯定的回答，他马上就有了想法。

从辛夷口中得知，原来俞小风不是那只山鬼，他放下心来。此前一直担心夺舍后会受到朔方山的压制，要替俞小风完成赎罪，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但现在他没有顾虑了。

唯一让他感到矛盾的，是面前这个人。

顾思君既需要沈无恙的相助，又会在将来成为他最大的阻碍。他身边有太多人了，到处都是眼线，这很不好。

现在顾思君需要一个凶手，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他，这样他才能顺理成章地夺舍。

似乎是被上天眷顾，顾思君知道这个人来了。

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盯上，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但既然已经有了行动，顾思君便如对方所意吧。

这时小雨忽至，淅淅沥沥地落在伞面上，街边小贩也开始收摊避雨，声音有些杂乱。顾思君抬了头，仿佛能够透过伞看到阴沉的乌云。无人知晓，一场潜伏在底下的暗流已经涌动，他说：这伞真是带对了。”

沈无恙问：“回去吗？”

顾思君轻轻摇头，回去也没用，山上设了禁制，那东西怎么进得去呢？

但他嘴上说：“其实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沈无恙闻声看了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当顾思君抬起脑袋，他又迅速收回目光，故作淡定地望向别处，“好。”

可谁都没想到这雨会越下越大，两人不找个地方躲雨是不行的。

“去那吧。”顾思君指着茶馆说。

趁着衣服没被雨水彻底浇湿前，顾思君一个呲溜滑进了门，动作绝对能给满分。

沈无恙落在后面收伞，沁来的丝丝凉意，让他忍不住去看街道上的雨雾，这时候已经很少有人在外面了。

大厅里的说书先生正声情并茂地说着奇闻怪谈，今日似乎格外热闹，捧场的人有很多，一看都是来避雨的。顾思君没抢到前排，只能窝在角落的桌子里，又招呼沈无恙赶紧过来。

沈无恙从人群中穿过，把湿淋淋的伞扣在墙边后才入座，他单手倒了杯热茶推过去，正好遇上小二问他们要吃点什么。

顾思君张嘴就胡乱点了一通，突然想起什么，又侧过身子问：“小白，钱带够了没？”

得到肯定的回答，顾思君便放心了。

还没体验过人间的说书，大概神官们的奇闻都是从这里传出去的，顾思君可好奇了，背靠墙壁捂着茶杯，像个无事小散仙。

他一边磕瓜子一边吃糕点，听到精彩处时，虽不明白有什么厉害的，但看周围的人都在叫好，他便也跟着捧场——

“好好好！云雾二神其实是兄妹关系……嗯？”

顾思君反应过来后险些没把茶给喷了，钱宁和乐珩，居然是兄妹？

这么离谱的吗？？

乐珩真君虽然存在感底，但罪不至此。

顾思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连表情都变得十分严肃。

说书先生还在那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将自己的经历和听闻联合起来，真真假假说得有声有色，听着居然还像那么一回事。

顾思君一直都觉得说书人只会夸大其词，特别是关于太微垣的传说，并不可信，但除了对乐珩的性别有误解以外，别的是没有错的。

他坚信八卦是人的天性这个道理，连神官们都很喜欢瞎讲，再托梦给自己的信徒，事实只会传得越来越偏。

但是……

好怪，再听一遍。

茶馆里热闹非凡，屋外不停歇的大雨让这些志同道合的人能够围在一起，喝点小茶相互探讨，亦是一种享受。这时有听众问道：“天生残废也能当神官？”

顾思君静静听着，刚才说书先生提到了一句，神官虽是贵人，但飞升太苦，也许天残地缺，并不值得你我为此追求成神之路。

飞升是苦，不是所有人都像浮生那样好运的，只在自家门口种了棵梧桐树，连天劫都没经历过。

反观其他贵人，这些流传千古的飞升美谈看似风光，实则一把辛酸泪。

他们觉得成神应该要人中之龙，既是天才也是人才，当听到说书先生的“天残地缺”，有人就想不通了，怎么一个废物都能当神官，而自己就不行？

为什么呢？

因为不奢求像浮生那样，至少运气也是要有的。

突然啪的一声，说书先生一甩手中折扇，“哪里不行？这我还真能与诸君唠两句——”

“就说那掌管肩上三把阳火的火德真君，俗名岳川炤，有传生前便是远近闻名的孝子。”说到此处他遗憾地摇一摇头，“可惜、可惜，飞升得太早。”

“生前？”

“可不是？真君身死即飞升，从大火中救出阿嬷，自己却死于木梁之下，死于他的十四岁！是以，民间传闻若要老者长寿，便都去求真君，他最懂孝子，定能暗中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