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牧时景眉头微蹙。
百里铭眼神阴翳:“整个京城恐怕只剩你不知道了,你还说是谣言。”
牧时景不理会他的眼神和表情,这个样子的百里铭他平日里见得多了,倒是那日与乔悦凝在深山中那人畜无害的模样才是头一次见。
稍一思考,连他都是昨日才知道凝儿感染鼠疫的事情,若是没有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怎么一夜京中上下人尽皆知呢,想通了这一点,他就整个人颓废了许多:
“那我也不瞒着你了,凝儿她确实已经感染了鼠疫,高热不退,我也正在想办法救她。”
百里铭双目猩红,恨恨地转身走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看看她,他还以为有大把时间可以将她争取过来,天不遂人愿。
他恨自己为何不在离京之前就去乔府提亲,弄的满城皆知。
这样他回来等待他的就是她,而不是她已作为他人妻,站在别的男人身边,还不被珍视,那可是自幼就长在他心中的姑娘。
“牧时景,她若有个闪失,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
百里铭在身影消失前,留下了这样一句冰冷的话。
牧时景苦笑:她若真的出事,自己都不可能放过自己。
果然,还未到午时,有感染风险、已经初见鼠疫症状被隔离起来的百姓们就像是同时说好了一样躁动了起来,出了被单独隔离的屋子聚集起来,一起向把守的官兵发难。
太医们那边还在做最后的尝试,林太医从‘南城医馆’回来后,紧急与诸位太医商议,大家都顾不上休息,不敢休息,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
牧时景与则安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和把守的官兵们一样穿得一样,身后还跟着不少的带刀的侍卫。
百姓们见牧时景来势汹汹,有了一瞬的退缩之意。
牧时景揪着的那口气松了一些,一种果然如此的既视感油然而生:
“你们可知道你们现在的做法只会让你们死得更快,只要你们敢承受这后果本官就立刻让所有官兵撤走,让你们出去。
本官力排众议才让你们活到今时今日,更是有许许多多的人为了救你们出钱出力、贡献良策,就换来你们不知真假的闹腾,你们坚持认为自己离开这里就能活的话,那请你们现在就都走,全部离开。”
牧时景气愤地指向外面,身后的侍卫还有官兵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你们听到不过就是本官夫人也患了鼠疫,她快要咽气了,等本官夫人一离世就不会有人真心救治你们了,你们就慌了,外面的人知道你们有感染鼠疫的可能性,他们会怎么样!
来,本官亲口告诉你们,他们会让朝廷出人将你们全部关押在一处,一把火把你们带鼠疫烧个干净!
不怕的话就出去试试,现在你们每个人单独隔离,日日有太医为你们把脉,有吃有喝,出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南城医馆’里我夫人为了救治来自北城的一个乞儿,她也不幸感染了鼠疫,她一心向善却要面临死亡的危机,我就不着急吗?那可是我的发妻!
你们戴的口罩、手套、身上穿的防护服全都是她想出来的,但我还此时此刻却站在这里,因为只有能治住鼠疫才能救她,救你们所有人。
本官乃当朝首辅牧时景,圣上派我亲自前来治理鼠疫,就足以证明圣上忧心你们的安危、对你们的爱护,你们每日喝的药、吃的饭全部都是圣上、朝廷出的银子。
本官就说这么多,倘若还有人执意要走,就走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牧时景背过身看向后面的侍卫和官兵,大声吩咐道:“有人想走,所有人不得横加阻拦!”
就这么一句,百官之首的威严与气场全开,所有百姓面面相觑,明显是被他的气势还有口中的每一句话吓到了。
正在两方僵持时,林太医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牧大人,牧大人,有效治疗鼠疫的方子已经确定下来了,我们这就可以给所有患者用药了。”
简直是喜极而泣!
简直是老泪纵横!
牧时景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有一半落了地,他伸手搀扶了一把林太医:“辛苦诸位太医了,回宫复命时,本官定当据实以告。”
林太医得到牧时景这句话就已经知足了:“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托了贵夫人的福哇。”
百姓们面面相觑,林太医和牧时景并没有故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所以他们的对话的内容也被他们都听到了。
这就有了救命的药,那谁还出去啊,在这里有吃有喝,房间干净整洁,比平日自己生活的日子要强上千百倍不止。
反正继续呆在这里也不会死,若是跑出去了再感染了鼠疫,恐怕就要自己去医馆药铺花钱买药了。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仔细衡量一下,就又全部返回了自己之前所住的小屋,等待着首辅大人的命令,顺便还有中午的饭食。
彼时令人兴奋、喜悦的好消息还未传到‘南城医馆’。
砖头再次呕吐之后已经虚弱不堪了:“姐姐,我的哥哥、姐姐是不是已经不在了?我刚刚睡着梦见他们了。”
乔悦凝的脸被烧的红彤彤的,嘴唇也毫无血色,却还是耐心地安慰着砖头:“砖头你别怕,我和浅心姐姐、重回哥哥都陪在你身边,你会好起来的,我也会好起来的,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姐姐,都是我连累你们。”说着说着,砖头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傻孩子,你说是你连累的我,那是谁连累的你呢?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天意如此,我们谁都不要去怪、不要去埋怨,假若没有这场鼠疫,你就不会遇到我了,遇到我你开不开心?”
看到砖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的笑就像是冬日白雪皑皑中绽放的一株白梅,与天地同色却芬芳异常:“既然开心,那就不要在乎我们是何种方式了,等我们好起来,姐姐就让你、还有破院中的弟弟、妹妹有家可归、有书可读,一日三餐皆可饱、一年四季有衣穿。”
砖头幻想着给他带来温暖的姐姐描述的画面,脸上逐渐露出向往的笑容:“我还能见到那一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