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当初那个全凭一腔孤勇,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自己,她谁也不怨,谁也不怪。
与此同时,赵寅磊正心神不宁地坐在办公室里。
昨天半夜他接到杜丝烟打来的电话,她语带哭腔心急如焚地告诉他囡囡病得很严重,恳求他能帮忙送她们去医院。
等他急匆匆地开车回家才知道,孩子已经断断续续发烧好几天了,因为害怕打扰到他,杜丝烟全程都在凭一己之力照顾囡囡。
哪料到原本已经见好的孩子突然在半夜里又发起高烧,还出现了抽搐惊厥的症状。
从来没有见过孩子病成这样的杜丝烟一下子就慌了,只能打电话来找他帮忙。
赵寅磊立即立刻解开孩子的衣服,并且将孩子的头偏向一侧,保持呼吸道的通畅,又固定住孩子的手脚防止孩子碰伤。
之后他抱起孩子就带着杜丝烟往最近的人民医院赶。
虽然他十二万分的不愿以这种状态出现在姚禹梦面前,但囡囡的身体要紧,他也顾不上那么许许多多了。
谁承想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天偏偏就赶上姚禹梦值班。
他抱着孩子走进急诊室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她的背影。
这么长时间不见,她的身形好像比之前略微壮实了一些,应该是回家后有母亲照顾饮食的原因。
她好像,过得还算不错。
赵寅磊稍稍放心,逼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囡囡的病情上面。
上一秒才刚刚下定决心,下一秒就听见有人在惊慌失措地大声向她道歉。
他心头一滞,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她。
发现她被烫到胳膊,正在忍痛靠着一只手臂脱下衣服检查伤情,他简直恨不得飞奔到她身边,甚至他的脚步已经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那天之后,她应该很恨他吧。
弄不好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况且她当下的情形不比在非洲时的那种孤身在外无依无靠,他不能再放任自己流露出分毫对她的感情了。
他在她将要抬起头的前一刻转过了身子,又往前站了站,给她留出更大的通道可以快点去到洗手间。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坐立不安,心神不宁,杜丝烟在医生给囡囡做检查的间隙轻声问了他一句。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姚禹梦仓促间从他身后走过时带起的风。
她悄然走过,只留下他魂牵梦绕的一股甜香充斥在他的鼻尖心上。
他带刚刚结束隔离的她去给梁庚年医生扫墓的那一天,她留在他衣服上的就是这个味道。
后来他才发现,这是她用的护手霜的味道。
甚至在他偷偷潜入她在姆那瓦萨教学医院的办公室那一天,他还在她的办公桌上看到了那瓶护手霜。
时至今日,连这个护手霜的牌子他还像刻在脑子里了似的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虽然过去不久,但回想起来却让人感觉久远到好像发生在上辈子一样。
等她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消失在门口,他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忽就冒出的那一点儿敏锐的生机,又随着她的离开渐渐湮灭了。
囡囡的病情不算严重,医生开了药,杜丝烟执意自己抱着孩子在输液室吊水,想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记挂着姚禹梦胳膊上的烫伤是他的私心,赵寅磊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在走廊上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坐了一夜,只是因为那里恰好能看到急诊室里面的姚禹梦。
看着她一夜如常,看着她走向朝阳,赵寅磊甚至习惯性地记下了她坐的那辆车的车牌号,以备不时之需。
载着她的那辆车好像一条游鱼,丝滑地汇入了车流,鱼回大海一般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这意料之外的一面见完,下一次再见到她还不知道是在何年何月。
在这个有着两千多万人口的大都市,偶然遇到心心念念之人的概率实在是可以小到忽略不计了。
杜丝烟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已经退烧的囡囡站在了赵寅磊的身边。
“石头哥哥,这位医生你认识吗?”
犹豫了一整个晚上,她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赵寅磊收回目光,脸上那种思之欲狂的表情也瞬间消失了。
“认识,我们之前有过工作上的交集。”他语气淡淡的,好像在和别人随口聊聊今天的天气。
杜丝烟已经默默了观察了他一个晚上,艺术生出身的人敏感又感性,早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异乎寻常。
起初她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囡囡,后来看到他在走廊里枯坐一夜,像一尊雕像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急诊室看了一整个晚上,她才发现了他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姚医生我也认识,她是一个特别善良有责任心的人,会在我去看诊的时候关心我受伤的原因,会为了保护我的隐私劝其他的患者在外面等一等,会鼓励我让我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勇敢报警。如果不是她的话,我可能也不会这样勇敢地踏出这一步。”
她和他生疏了这么多年,再说下去就可能会让人觉得逾矩了。
“不知道她的伤严不严重,要不要紧。”
杜丝烟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寅磊一眼,她相信他会明白她的话外之音的。
直到赵寅磊把她和囡囡送回家又自己回到办公室,这句话还在他耳边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姚禹梦的头像点开。
在玛喀提时发给她的勿念还清清楚楚地写在对话框里。
他打了好多字,又删掉了好多次,想到她之前在急诊室一定是看到他了,最终还是打算问一问她的烫伤到底是什么情况。
鼓起勇气点了发送,屏幕上立即显示出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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