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门口站着的两个人,都不是之前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那一个。
姚禹梦压下陡然升高的心跳,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许失落。
逞一时之气的勇敢迅速消弭,她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自嘲笑了笑。
就算他真的在这,在这个节点上她又能做什么呢?
培训结束之后,她就要随院里的第二十批援非医疗队一起去玛喀提执行为期两年的援非医疗任务。
她不了解他的近况,也无法言说自己的未来,这实在不是一个重逢的好时机,不如就停在这里,她知道了他的下落,看到他过得挺好,就够了。
冲动退却,一贯的理智又占据了上风,姚禹梦从兜里抽出手,不紧不慢地走到电梯门口,盯着红色的数字一闪一闪地往下蹦。
电梯走走停停,终于叮的一声停在了她面前。
随着门缓缓退向两边,姚禹梦收回视线,不经意地看向电梯轿厢,却意外地跌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赵寅磊已经换下了那身染着血,让人触目惊心的警服。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一个人在电梯里也依旧站得笔直。
她的心脏骤然一顿,随后就砰砰狂跳起来。
原本抬脚进电梯的动作稍有停滞,电梯却等不及她调整好呼吸和心态,感应到没人走进电梯门开始缓缓关闭,姚禹梦只来得及张了张嘴,两扇门就已经彻底合上了。
本该脱口而出的“等等”就这样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上,一如她此时的心境。
姚禹梦无奈,捂脸叹息,这是什么有缘无分天意难测的情节。
“要上来吗?”
“啊?”姚禹梦尴尬地抬起头,这才发现电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了,赵寅磊站在里面右手按着按键,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
“哦,好。”姚禹梦潦草地点了点头,一边往电梯里面走一边在心里哀叹。
可能真的应了那句古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每一次遇到赵寅磊,她都无一例外地会出糗。
这也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从不期待他还能记得自己的原因之一。
姚禹梦低着头刚刚在电梯里站定,又听见赵寅磊在一边问道:“去几楼?”
“一层谢谢。”
她痛恨自己的手足无措,努力想表现得正常一点,无奈她现在心跳过速,呼吸急促,热血上头,整个脸外加一双耳朵都红得晶莹剔透,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赵寅磊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太过尖锐,和他单独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姚禹梦总有一种所思所想无处掩藏的感觉。
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又不敢贸然直接转头看向一旁的赵寅磊,只能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电梯门上映照出的影子。
微小的动作却也引起了他的注意,姚禹梦抬头的一瞬间,赵寅磊好像感觉到了她的动向似的也看向了电梯门。
稍显局促的对视之后,姚禹梦忍着尴尬正想开口道谢,却听见赵寅磊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姚禹梦姚医生,对吧?”
姚禹梦心里一动,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轰地沸腾了。
难道他还记得她?
她浑身僵硬,慢慢转过头去,声音干涩嘶哑到已经变了声调:“你记得我?”
“中午是我在手术同意书上面签的字。”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平静无波,一番话说得无比正式,也不带一点感情色彩。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说的是中午。
姚禹梦的心情大起大落,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开始工作难免紧张,这个年龄能成为人民医院的医生已经很了不起了。”
一句话说完,电梯正好停在一楼,赵寅磊朝她点头致意,迈开长腿就这样走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关心和宽慰,用那样冷冰冰的语气说出来,就像他的出现那样,搅和的人措手不及。
姚禹梦盯着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背影,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想他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伤感得想哭,又温暖地想笑。
作为她始于情窦初开,贯穿整个青春岁月的白月光,溶溶得在每个夜晚照她一夜好梦才是正常的归宿。
当虚无缥缈的月光变成实打实照耀到心底的暖阳,她却凭空生出一种外热内冷的不真实。
他变成了太阳,她却做不成夸父,有缘千里来相会,他们那点少得可怜的缘分,也许就只够跨越时间和空间再相会的。
饶是如此,姚禹梦也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