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能怎么办呢?”我静静看着他问。
吴国的大半土地是何家先祖打下来的,可以说,这皇权一出世就是个畸形的胚胎。
何家老祖当年谢绝皇位,以至于他死后那些权势旁落,掉到世家手中,我就算把军队攥在手里,他们不拨粮饷,也护不住这个皇位啊。
何况王朝大清洗也不现实,这套权力框架在一百多年前就定型了,要提拔寒族与世家对抗,就跟做梦似的。
小成稚嫩的脸泛起格格不入的凄凉笑容。
“兄长,你总要争一争啊,不然要学父皇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父皇是个典型的不理政务的昏君,一生都在美人窝里醉生梦死。
比较愚钝的我是兄弟几个中活得相当顺遂的,起码没有遭受过那些阴险的毒计,我写的“蝴蝶两边飞,东西四个锤。早上一杯酒,晚上骑乌龟”的蝴蝶诗,太傅夸我有灵气,直夸到父皇面前。
父皇久久的看着我,抬手,一巴掌糊在我脸上。
他大概是从我眼里看到他自己的模样。
“蠢下去,想必你能活到最后吧。”父皇揉着手说。
我只是不太聪明,唯一的特长,大概是很会看眼色吧。
人无远虑……岂不闻大智若愚?
这虎狼环伺的皇朝,三个算无遗策的兄长尚且英年早逝,小聪明的我若是去争一下,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我没回答小成。
他是个激进的性子,看到朝中乌烟瘴气,就必然想把这晦气除掉,见我无所事事,就必然想拿鞭子将我抽醒……
他没站到我的位子,所以不理解我也是正常的。
我们在船上久久对坐,是何清源划着船过来,将我兄弟俩接到岸上——他在殿前任职,穿着羽林卫的特制铠甲,阳光照着这只闷嘴葫芦,连掉进水中的碎影都是光鲜亮丽的。
我想起三皇兄瞧他的眼神,问他:“三皇兄若是喜欢男人,你会侍奉他么?”
何清源纤长的睫毛微撩,眼神冷淡的瞧了我一眼。
他大概觉得这个问题傻帽,人都死了,干嘛做无所谓的假设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人就没来由的气闷。
“朕问你话!”
小成愣愣看着我。
他大概以为我是个断袖,才会用三皇兄来明示何清源,毕竟这人只要在市集上稍微停顿,就能叫京都的男女老少揣着瓜果手帕闻讯赶来。
人间才貌一石,何郎八斗,天下共分二斗。1
何清源眼神没一点起伏变化。
水花四溅,我抄起湖水往他脸上乱泼,他面不改色。
肃肃月下之风,自非我一庸人可比,所以越看他我越生气,越生气就泼得越多。
“哗啦——”
水珠滴滴答答湿了他一身,他手不停顿的划着船往湖边游,从睫毛下看了我一眼。
上岸后我扒他铠甲。
他被我弄得越不衣冠齐整,我就越感觉自己像无理取闹的混账玩意。
可那又怎样?
“三皇兄那么喜欢你,给他当男宠是你的福气!”
何清源突然给了我一下。
我一个不稳被他推倒在地,屁股碎成了八瓣。
他眼神漠然,随后半跪下来,装模作样道:“臣有罪。”
“呸!”我啐他脸上。
他脸色终于变了,但很快又恢复不澜不惊的面瘫样,擦掉脸上的水口扬长而去。
大家都说这狗玩意进退不失古君子之风,原来是装的!
之后我变得忙碌起来,每天除了忧心自己和小成的小命,还得抽空使唤何清源,叫他把我丢上庑殿顶上的簪子找下来,或者叫他跪下给我当大马骑。
他每每只看我一眼,没说什么就乖乖应下了。
我终于知道心头凉快是什么感觉了。
小成对我的恶作剧颇为不满,他认为何清源是个如玉的君子,不该受到这些小孩把戏的对待。
放屁,忘了他推我那会儿了?
我在这边每天找何清源的不自在,那边的张老头似乎格外满意,还特意腆着老脸劝我勤政爱民。
说这话时,这糟老头子摆着一张用心良苦的忠臣脸,以为我不知道他昨儿个又从民间抢了个少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