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着丫鬟来到寰老爷的所住的主院,一抬眼先是看到了院中负责打下手料理杂事的下人们,以及一位同样身着丧服,怀里却紧紧箍着一个娇俏丫鬟的俊朗少年。
少年优越的五官在夜幕之下出彩异常,这样的气质及面庞,注定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而他怀里的丫鬟虽然容貌姣姣,但比起身旁的少年来讲,还是略微逊色一些。
“呦,这是哪里来的俏娘子?模样当真是一等一的出挑。”
天若悯闻声,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了僵。自己都恨不得把头埋进衣襟里了,为什么还能被瞧见?这下好了,就连陆续进出的下人们都开始频频递来打量的目光了。
走在前头的丫鬟先是冲着少年欠了欠身,随后昂起头颅,不卑不亢道:“回三少爷,这位便是老爷今日接进门的新房,三夫人天氏。”
丫鬟的行为和语气相当霸道,说是宫里的嬷嬷都不违和,甚至还有一些“主子”的味道在里面,更何况她还敢直呼天若悯的姓氏,若换做是旁人,定是要斥责她目无尊卑,大逆不道的。
但少年闻言,只是略带玩味的重新打量起天若悯:“原来这位就是老头子的心尖宠啊,那我得称您一声三娘了?”
说完,三少爷轻轻推开怀中的丫鬟,假模假式的向天若悯行了礼,脸上依旧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天若悯从小到大没受过他人作礼,更没受过“晚辈”的礼,眼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思索再三,只好僵着身子,打算向三少爷回一礼便罢。
身前的丫鬟嘴角怪异的向上扬起,眼底流露出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嫌恶表情,眼睛更是死死钉在天若悯身上。
长辈是无需向晚辈见礼的。
只是这话丫鬟自然不会好心告诉天若悯,只当她是个啥都不懂的村妇,刚好私下里找个由头好好愚弄一番。
见天若悯不仅向自己行礼,还行的这般僵硬,不伦不类滑稽至极,三少爷更是像得了什么有意思的宝贝一般,直起身子略带轻浮道:“三娘芳龄?”
“十……十七”
天若悯垂头揪弄着腰间的麻绳,声音细若蚊吟道。
“没想到三娘比我还小啊!”
天若悯面色一红,正不知该如何作答时,从远处款款走来一位同样俊美的男子。只见他手拿绘字折扇,即便身着粗布孝衣,腰间却仍佩戴了一块质地上乘的润玉。
那人步伐不紧不慢,虽然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却很难让人琢磨出藏于眼底的情绪。只一眼,天若悯就不明来由的怕他。
见那人越走越近,天若悯下意识的缩了缩手,不动声色的向后稍挪了两步。
天若悯的小心思不易察觉,却还是被那人精准的捕捉到。他抬了抬眼,侧头瞥向一旁的三少爷:“寰威,你连三娘都要调戏一番?当真没有廉耻之心?”
说完,他摇晃着手中的折扇,似是压根不在乎寰威听完会如何回答,便转头看向天若悯,一寸一寸地打量起来。
“嘁。”
寰威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转手将刚才被狠狠推开的丫鬟重新拉揽入怀:“好好好,我没有廉耻之心……既然如此,为了不脏二哥您的眼,没事儿别寻我,除非您想看到我在床上的英姿,那就请便吧。”
说完,寰威搂着那个小丫鬟,径直朝院外走去。
自始至终,二少爷都保持着从容的微笑,像是从来不会被他人影响那般稳重。
待寰威走后,他手腕一甩,十分干脆的收起折扇,随即将折扇探到天若悯的下巴上,缓缓将她的头颅垫起,完全忘了刚才他教训寰威时说的那些话。
寰鹤狭长的柳叶眼,始终透着一丝摸不透的情绪。眼神也从天若悯的唇上慢慢向上移动,最终落到了她清透明亮的双眸上。
“叫什么?”
“天……天若悯……”
“多大了?”
“十七……”
“嗯……”
寰鹤轻轻颔首,这才将手中的折扇收了回去:“爹还真是老当益壮,连这么小的都收。”
说完,寰鹤朝身边伺候的小厮扬了扬手中的折扇,那小厮立马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个凳子,伺候寰鹤落座。
“之后有何打算?”
“不知……”
天若悯闷声回应道。她摸不清楚寰鹤这么问他的真实意图,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寰鹤,自己是被逼的。既不是勾栏院的红尘女妓,也不是居心叵测想要爬上高位的府邸家奴,只是一个出门采买,被刚巧路过的富商莫名看中的可怜女子……
寰鹤就这样静静看了半晌,随后再次扬起笑容:“去里面帮忙吧,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寰府的三夫人,理应在旁候着。”
“是……”
天若悯下意识的应了声,手指藏在宽大的袖子下,紧紧地勾在一起。虽然体态佝偻,但从小备受嘲弄与冷眼的穷苦女子,哪会晓得府中夫人的一言一行应该如何呢?
……
随领路的丫鬟进了主院堂屋,抬眼便是一口黑漆漆的柚木棺材。天若悯顿了顿脚,有些不敢靠近。丫鬟听身后没了动静,不耐烦地偏头看过去:“站住做什么?”
丫鬟的语气比刚才还要凶上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棺材的缘故,勾出了自己未能攀上高枝儿的怨念。天若悯自然不想惹她不快,忙得紧了两步,下意识将头埋地更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