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不得了吗？他就是你们追遣上百年的奉君呀。”

语惊四座，一言出，即刻引来全场目光，这些目光先到之瑶，而后转移到那白发老人边。

之瑶运灵将垂垂老矣的奉帝摔进废墟枯骨，朗声道：“睁大眼睛看清楚，你们日日瞻仰尊崇的玄塔，到底是下界修真者的丰碑，还是坟墓！”

“采阴补阳之术，这里面，或许有谁的妻子、女儿、师父、徒弟……师妹……”

目光再度被引至残垣断壁，不消两眼，便有人发现与砖瓦混为一体的白骨尸骸，南翠亭也终于明白，之瑶说的人在玄塔到底什么意思。

他立在人群间，红着眼望向正中央飒爽英姿的女孩儿，鲜活明媚，恣意张扬，小师妹也曾那么不凡啊，可她再也回不来了。

南翠亭撤腿直奔断塔废墟，他一动，更多人也陆陆续续往那头跑，可白骨成堆，已分不清故人何在，只海灯节前失踪的女孩，尚能勉强辨分清楚。

几声仓皇叫呼空荡，哀恸近绝。

“有何哭嚎的！”

一道尖厉呵斥抢断呜咽，奉帝手撑膝盖艰难站起，扫视一圈，声喉铿锵：“尔等助我登峰造极，随圣塔共承下界千万修真英雄膜拜敬仰，有此等千载难逢之机会，有何痛哭流涕的！”

“修炼修炼，一半机缘一半天赋，她们命定有此机缘，生前看不出本君苦心孤诣，死后也当明白……”

奉帝越说越激动，一颤一晃指天怒吼，可一席冠冕堂皇的话未说完，眼前一黑，一块硕大的石头精准砸中前额。

没了森林之魄碎片护体，又被之瑶挑断灵脉，奉帝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只一击，顿头破血流。

最出离的愤怒往往采用最原始朴素的发泄方式，人们有刀有剑有形形色色的符咒，却不约而同选择玄塔的废砖断瓦。

信仰崩塌的绝望、失去亲人的痛苦、被愚弄摆布的屈辱……化作一块块碎石，钝击向始作俑者。

………………

那日后，大夏朝内乱，外敌虎视眈眈，幸平王率领旧部攘外安内，重振朝纲，历经四百载，大夏朝终于迎来新的年轻帝王。

而奉帝，余生将在玄塔废墟苟延残喘，新帝下令，凡受其害者，皆可提交诉状证物，入塔求个公道。

据传，最后入塔的是一名女子，她不饰钗环，不佩刀剑，只在里面说了几句话，次日，老皇帝便咽气了。

谁也不知道她是谁，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

海岸边，一艘豪华楼船即将迎风起航，那是新帝赏赐之物。

一来感谢之瑶一行人揭露老皇帝恶行，使停滞几百年的大夏朝焕发新生机。

二来暗示她们该上路，毕竟，大夏朝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人物存在，死去一个奉帝，可不能再来一群滞留人间的超神者。

人间，有人族就足够了。

船下，两位女子向海并立。

孟镯将刀沉入海底，笑道：“以后，再也不使难看又难用的武器。”她眺望碧海，眺望蓝天，摇头一叹：“都说人皇自有天道判罚，可谁真正见过天道，谁又见识过所谓的天惩呢？”

“你不都见识过了吗？”

孟镯不解。

之瑶白皙的颊上浮现淡淡笑意，红裙飞扬，眸色明净。

“天道轮回天道轮回，若他真是明君，自有子民守护，他为暴徒，子民也不会留情，天道天道，民意，就是最大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