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就是赶回来看书。”范进随口解释。
母亲不识字,可书上写的太惊人。范进坐立不安,生怕母亲提出要看这本书。
他像受惊的刺猬一样把全身的刺都炸出来,又憋出笑紧张地看着母亲。
可是母亲没有怀疑,她欣慰笑道:“用功是好事。屋里暗,到外面看吧!”
母亲推着虚掩的木门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母鸡的“咯咯”声。
这是母亲在喂鸡。
范进坐在床边惊魂未定,极端的恐惧捏住他的心。
他看到,书里那个五十四才中举,被岳父骂作“现世宝穷鬼”的人就是自己。
被鄙视、被嘲笑的,就是他未来的他。
范进觉得这是一本邪书。
如果他在书中看到自己飞黄腾达的一生,肯定不是这样的心情。
谁愿意接受自己的失败?
他恨恨地把书塞在书箱的最底层,然后用力把书箱推进床底下,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个家,除了母亲床底下藏钱的小匣子,就这箱书最值钱。
至于他家的米缸,老鼠掉进去都得饿死。
预知人生,对他来说没什么可兴奋的。
未来三十多年,就这样一年一年蹉跎吗?家里这几间草棚,都没有变化?
接下来的好多天,范进都像丢了魂一样提不起劲。
既不想看书,也不想出门,更不想去社学听老夫子摇头晃脑读书。
老夫子是个秀才,教社学的蒙童绰绰有余。
许多人在社学读两年书就走,不过认几个字,不做睁眼的瞎子。寒来暑往,只有范进还在这里,做资深蒙童。
稻田黄了,黄狗跑在收割后的田野里追田鼠,小孩子们跟着疯跑。
范进又鼓起勇气,再次找出那本书。
是妖魔的诱惑。
他又看了关于自己的篇章。
他想看关于考试的具体内容,可是并没有。作者偷懒?
想预知题目?没门。
重温自己的人生,还是感慨真是大器晚成啊!
五十四岁中举,五十八岁进士,又过了十几年担任山东道学政。
即使热衷功名的人,都不能说这是成功的人生。
“只有活得久这一点值得骄傲吧?”范进喃喃自语。
…………
似乎听到他的抱怨,书上的字忽然像墨滴化入水中一样淡去。
最后只剩下一句话:“你想换一种人生吗?想少走几十年弯路吗?”
“我想。”范进脱口而出。
他想现在就中秀才、中举、中进士,他想左邻右舍捉着鸡带着蛋向他贺喜。
他想所有鄙视嘲笑的目光,都变成敬仰尊重。
这是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