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结果了,放弃吧。”
“他们暂时还查不到你头上,但你要是再继续纠缠,那就不一定了。”
“打我只是警告,你要是被发现了,他们肯定要动真格的。”
胡盐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当时她只是怔怔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时胡盐才知道,最深刻的绝望并不是遭遇伤害,而是无处伸冤。
在她离开病房前,小警官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除非宫氏整个儿倒台,否则没人能逮捕宫玦。”
胡盐始终没有想明白,宫玦为什么那么信任她。
姐姐常说,她长着一张“螺丝钉”的脸。
就是那种没有个人想法,没有坚定意志,过一天是一天,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的脸。
就好像她是什么机器人,充满电就能跑,收到指令就执行,不会出任何故障或差错。
大概她也给了宫玦这种错觉吧。
从艳厅骚乱那天起,到去了宫玦那里之后的每一天,她总是那么恪尽职守,看起来不比任何一个alpha差。又因为在艳厅干过活,有着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总能对宫玦的一切荒唐行为保持淡定。
现在想想,那时的她就像个极致模糊的背景板,没人会提防她,没人在乎她会做什么。于是就连事发后她请假的这两、三个月里,宫玦都没有管过她,好像忘了有她这号人一样。
是的,其实这个时候胡盐还没有辞职,她仍然是宫玦的贴身保镖。在小警官被打后,心如死灰的胡盐是打算回去复职,然后趁宫玦不备直接和他同归于尽的。
但或许是她这种念头表现得过于明显,在她决定实施之前,一位警长找到了她。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我知道您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愤怒。”警长说着摘下帽子,“但请相信我,这还不是最终结果。”
胡盐问:“那最终结果是什么?”
“您再等等……”
胡盐将绑在手臂内侧的匕首拍在桌上,质问道:“等到什么时候?等宫氏倒台吗?那不如我动手来得快些。”
警长垂眼看了看匕首,又抬头看向胡盐:“有时我很羡慕你们。你们无所顾忌,快意恩仇,似乎这样才算是好人。但我们不行,我们要讲证据链,讲程序正义,哪怕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表面上还得跟他们客客气气的。”
胡盐把脸撇向一边:“别跟我说这些,我不关心。”
“是的,您当然不关心。”警长说,“宫氏犯的事儿远不止这一桩,我们盯上他们很久了,但是上流社会的利益链错综复杂,这您现在应该比谁都清楚。他们很狡猾,证据链完整不完整是一回事,上头允不允许我们查又是另一回事。您一定认为自己遇见了天大的事,但在我们看来,这只是宫氏一系列犯罪中的一桩,甚至不是最大的一桩。”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宫氏倒台那一天的到来,远不像您想得那么久远。”警长说,“你以为宫玦是最大的恶人,实际他做的事比起他老子,只是小巫见大巫。我们一直在死盯一个契机,能彻查宫氏的契机,等到那一天前面的所有案子都将一并清算,他们不可能永远不露出马脚。”
“你所谓的契机就是发生新的案件,出现新的受害者吗?”
“我们会尽全力保护新的受害者,就像我现在试图保护你一样。”警长看看她,“我必须提醒你,如果案件细节如你所说,宫玦最多只是‘过失致人死亡’,胡小姐,你恰恰就是宫玦没有故意杀人的关键证人。”
警长说:“如果宫玦只犯过这一件事,那他罪不至死,你更没有权利去做这个审判者。如果你杀了他,那我们将不得不将你逮捕,这会是个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故事。当然,如果你和他同归于尽,那你在社会舆论中也不会是个英雄,而是可怕的疯子,你的亲人们会因此遭人指点。以后也没人会知道宫玦做过什么,大家只知道他是个被贴身保镖杀害的可怜富二代罢了。”
胡盐脱力了,她感到窒息。
“感谢您的正义。”警长说着起身,并抬了抬自己的帽子,“请您珍惜生命,后续如果有需要配合的地方,我会再来找您的。请一定要记住,您的所有行为必须在联邦法允许的范围内进行,我十分不希望有一天我得亲手逮捕您。”
警长离开了,胡盐在原地,从下午坐到晚上。
在一片漆黑中,胡盐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您的所有行为必须在联邦法允许的范围内进行”。
第二天,胡盐辞掉了贴身保镖的工作,顺道路过姐姐家,进去找姐姐喝酒。
她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久久地看着alpha区的繁华街道,这里的灯光变幻莫测,来往车流风驰电掣,一切一切的尖端科技,都外溢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曾经这就是胡盐的理想国,是那个满怀梦想的孩子想要跻身的地方。
但是那天她说:“姐姐,我想好了,我要进巡逻队。”
我的所有行为,都必须在联邦法允许的范围内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