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我带着几瓶啤酒来到海边,坐在一棵椰树下,一边看着海上的渔火,一边痛饮着。
我依然想不明白,曾经那个简单自信的女孩,怎么会变成了今天的这个酒鬼,为什么会在婚姻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是那位老人的诅咒导致的吗?是樊成受到公公重男轻女的观念影响而使我们的感情产生了裂变吗?还是凌猗女长期的臆想造谣而造成?
想着想着,我开始指天骂地:“老天,你长眼吗?为什么我如此努力却无法改变生活?为什么人心如铁,人情如纸?我连路边的一朵小花都舍不得踩踏,为什么我不停地经历苦难?”
或许是情绪太差,我很快就喝得烂醉。结果在海风中睡着了,直到夜里下雨才惊醒过来。我匆忙跑回车里,但已经被雨淋得像只落汤鸡。
也许是受凉了,回到家后,我头疼胃疼得厉害,还不停地呕吐。
坐在黑暗中,我回想起这些年的生活,我知道樊成对我的态度不会有所改变。早在两年前,我已经办理护照准备逃离,但一想到女儿就无法放手。
我曾经考虑去追随在动车上认识的一位出家女师傅,但师傅告诉我,说:“你的尘缘还未尽,请顺其自然,不要勉强入佛门。”
思绪中涌起一股恶念,我想以自己的生命来回击所有欺凌我的人。
我朝窗口走去,慢慢地把身子伸出窗外……
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一种飞越的感觉从黑暗中涌现,逐渐填满我的意识。
就在关键时刻,对面码头突然传来船只启航的汽笛声:“呜——呜——呜——”,我吓了一跳,立刻收回身子,不敢再看窗外。
我急忙打开卧室的灯,又跑进客厅开灯,甚至连厨房的灯也打开,整个屋子瞬间明亮起来,我的意识也完全清醒过来。
我靠在沙发上,凝视着屋内的一切,目光停在书架上,书架上的那盆火烈鸟多肉已经长出了茂盛的叶子。我记得两年前买回来时,它只有一根小指那么大,我并未特别照料,只是每三四个月浇点水,没想到现在它已经茁壮成长,成为一盆繁茂的植物。
我走到书架前,擦拭着布满灰尘的书籍,拿起刘墉的《宁可孤独,也不庸俗》,眼前闪现出一丝光芒。我自言自语地说道:“文字,没错,通过文字来寻求自我救赎。”
我又整理了书架,然后彻底打扫了房间,直到从门外电梯间传来邻居出门晨练的脚步声。我整理好自己,然后去上班。
女儿已经回到樊成身边,我也有了一些闲暇时间。那天傍晚下班后,我来到图书馆,在书架间悄悄漫步,挑选自己喜欢的书籍,找个角落坐下来阅读。
整整3个月,除了周末回去看女儿,我每天下班后都去图书馆看书,希望那里浓浓的书香能洗涤我内心的阴霾。渐渐地,我重新找回了当初对阅读的深深热爱,开始借书回家,在夜晚与文字为伴。
女儿依然每月来医院问诊、调药,定期进行心理辅导,每季度还要抽血化验药物浓度,但她不断进步,努力向阳生长。
除了女儿来海口调药,每个周五下班后我都会开车回去看她。路途艰辛,乡间道路坎坷不平,尤其在冬天,雨总是不停地下。我下载了大量音乐来听,同时不断唱歌给自己壮胆。每周五下午,女儿总会问:“妈妈这周末回来吗?”我总是回答:“妈妈一定会回来看宝贝的。”女儿在挂电话前总是提醒我要小心开车,特别是在晚上。
无论刮风下雨,我都坚定地向前迈进。在工作日的晚上,我会坐在书桌前阅读,读我喜欢的散文、诗歌,也读小说和历史,不断拓宽我的阅读领域。樊成对女儿的宠爱越来越深,我的情绪也越来越稳定,同时,女儿的病情也在一天天地进步着。
每天,女儿至少会给我打一次电话,我总是会和女儿聊天和沟通一些问题。用自己积极的生活态度来给她一个正确的价值导向,帮助她拥抱世界。
我的车子在3年3万多公里的奔波中,女儿即将迎来高考。高考前两个月,女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情绪沮丧到了极点。她担心考不上大学,但越害怕就越学不进去。我经过一番思考后,和樊成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为了有一个良好的心情沟通,那晚,我邀请樊成来到学校的植物园,一起赏莲。此时莲花盛开,娉婷地立在水面上,晚风拂过,莲盘轻轻地摇曳着。
樊成说:“今年的莲花开得真好!”
我赶紧接话说:“樊成,我觉得我们应该做好思想准备,接受女儿可能放弃考试的决定。”
“放弃考试?”樊成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失落。
“是的。孩子的压力太大,好像医生开的安眠药也没有太大效果了。”
“如果她选择不参加考试,我们就会被别人笑话了。”樊成说。
我说:“我们需要调整思维,学习是终身的事情。等她身体康复后,还有机会再继续学习。高考的年龄并没有限制。"
然而,我们都忽略了女儿内心真正的需求和追求。她将考上大学视为生命的意义,渴望通过高考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找到属于自己的存在感。
我的内心很复杂,既觉得好又觉得不是很好。
既然女儿坚持要参加高考,我不再劝阻她。
我对女儿说:“宝贝,你有自己的梦想,那就去努力争取吧。否则将来可能会后悔,但前提是你必须学会控制好情绪。”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想办法帮女儿减轻压力。
我给她买了跳舞机,并在家里安装了ktv音响。女儿写了一首毕业歌想要录制,我二话不说就转账给她去制作。每个周六晚上,我让女儿邀请同学到家里聚餐,聊些轻松的话题。周日上午开车带她去看乡村风景。
当其他高三学生都在教室里努力学习的时候,我却支持女儿通过各种娱乐方式来保持情绪的稳定。
女儿很平静地度过了高考前的焦虑阶段。高考第一天,我陪伴女儿来到考场,她笑着说:“妈妈不要担心我,我很好,我会冷静地应对。”
看着女儿走进考场的背影,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我给樊成打了个电话,说:“孩子走进考场前的笑容是真实的,她很平静。她从一个中度抑郁症患者的迷茫割腕到今天走入考场,我们已经赢了,不管分数结果如何。”
放下手机,我抬头望望天,蓝天如海,阳光。
高考分数出来了,为了延续原来的治疗方案和定期检查,女儿决定在本省读大学。
从选择学校到就读专业,我和樊成都支持女儿的决定。
大一的军训非常辛苦,而抑郁症患者常常感到疲软乏力,女儿经常累得跑到厕所里痛哭。我很想去找辅导员沟通一下,但还是被女儿阻止了。她说:“妈妈,军训是要记入学分的,我会尽力自己去完成。”
终于,女儿成功完成了军训的体能考验。
第一学期,女儿以优异的成绩顺利完成了各科目的考试。第二学期,她被辅导员任命为学习委员和纪检委员,这时,女儿表达了希望获得奖学金的愿望。
我和樊成一直考虑的是不能让女儿承受过大的压力,因此一直阻止她,但这样做是错误的。没有了目标,女儿突然变得疲软下来,再加上服药引起的肥胖,有些同学取笑她是胖子,女儿的情绪就受到了打击。特别是这学期还有游泳课,老师要求每位同学都要穿泳装。
周末,女儿回来后就哭着说:“妈妈,我们这学期要上游泳课,我不想上,怎么办?”我安慰她说没关系,会带她去找到合适的泳衣。女儿还是哭,说同学都叫她胖子,穿泳装肯定会被笑掉大牙。她还说我们根本无法理解她的痛苦,宁愿死了算。
我不得不带她去医院开具了疾病证明,以申请免上这学期的游泳课。
不巧的是,上游泳课时,体育老师对女儿的情况并不了解,直接告诉她如果不参加游泳课就无法获得学分,进而可能无法毕业。
女儿终于被打击到了极限,那天回家,她整个人很颓废。几天后,女儿从学校回来时,她连水都喝不下了。
我立即送她住进了医院。经过各种检查,确认女儿的抑郁症再次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