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叹了口气,说:“你们还是商量商量吧,海南的传统习俗讲究人要在家里离开,如果你们不带回去,走了的话就直接送去太平间了。”
此时的樊兰已经泪流满面,再说了,她只是一个农家女儿,又能决定什么呢,她给樊成打电话,肯定要求立即回家。
不知为什么,我很清楚地感觉到樊舟肯定能醒过来。
最终,樊兰不得不给家里打电话,公公要求我必须送樊舟回家。这是很难说清楚的事情,作为一个儿媳妇,我无法用科学知识与农家老父亲解释。
那就回去吧,我开始整理东西。
也许是床头的铁皮柜子的声音吵醒了樊舟,他突然醒来,小声地说:“大嫂,我不回去,我还要吃你带回来的偏方,我还要治病。”
然而,樊舟说完之后又陷入了昏迷状态,但我知道我的判断是对的,我感到欣喜,立刻跑去告诉值班医生。
但值班医生却说:“还是收拾好回去吧,这只是暂时的好转,如果你们没有车,就付费叫救护车送回去。”说完,医生递给了我一张医院救护车调度中心的名片。
我原本想通过医生来说服家人,结果却被医生驳回。我不得不给医院调度中心打电话。
“血液科抢救室2床需要一辆救护车送病人回家。”
“收到,请问几点出发?另外,血液科的电梯今天坏了,还没修好,这里只负责派车,没有人力帮忙,你们得自己抬病人下楼。”
“好的,我会叫两个朋友过来帮忙,他们到了我就打电话过来。”我内心一阵窃喜,这样我就有借口等待朋友到来的这段时间里,等樊舟醒来,这样才能阻止被出院的可能。
我故意打电话给距离医院最远的朋友,一边等待朋友的到来,一边不停地呼唤樊舟,希望他能尽快醒来。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无论我怎么喊他、拍他、摇他,甚至用毛巾给他擦脸,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远的朋友赶到了,樊舟不得不被抬上担架。即使下楼时担架碰到楼梯扶手引起震动,他仍然昏昏沉沉地睡着。
樊兰坐在副驾驶上给司机指路回家,我独自守着樊舟在车厢里。
从抢救室出来时,樊舟的输血袋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剂量,还有一瓶冲管的药水和一袋完整的血小板。护士给了我一小瓶酒精和一包棉签,还教了我简单的换瓶方法。担架直接放在车板上,樊舟就躺在担架上睡着。
车子慢慢驶离了城区,进入了乡村公路。
暗夜里,只有偶尔经过的车灯才能照亮前方。公路两旁的稻田里,蛙鸣声此起彼伏。树木在夜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我在灯火通明的城市里长大,没有行走在乡村黑夜的经验,心里一阵阵恐惧。
当袋子里的血滴完后,我换上了冲管瓶,接着又换成滴血小板。大约20分钟后,在黑暗中突然传来低低的声音,“大嫂,我在哪里?”
我一惊,一时回答不上来。
“大嫂,为什么这么黑,我已经死了吗?”
沉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简单而心悸地说:“回家。”
我早就听说,即使是死去的人,也需要被引渡回家。
我感到更加恐惧了,一时间不敢回头,依然高高地举着那袋血小板,没有回答。
“大嫂,我的血在哪里?”
我的腿开始有些颤抖,小时候听过的讲古故事开始在脑海中闪现。
樊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突然发问吓到了我,他立刻很有条理地说了一大堆话,“大嫂,你从福建回来了?刚才我昏血你们就把我送回家了,我还需要治疗,我已经醒了……”
我听完他的话,用手摸了摸他的脚板,发现是温热的。
瞬间,我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