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充分发挥了大喇叭的作用，丝袜是中午穿走的，国营店售货员是下午找来的。

“你没有营业执照，私卖商品是非法行为，我们可以去告你！”

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众所周知，女性在这个年龄段，是战斗力最强的，没有了小姑娘的羞耻心，却有着比老太太更强的体力。

她站在陈玉的小店外，烫着不伦不类却在这个时代很时髦的卷发，左手掐着腰，右手指着墙上木板挂着的玻璃丝袜。

门外站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好家伙，大小伙子当街卖女性丝袜，你可真有脸啊。

陈玉丝毫不慌，任由她骂，心里甚至有点想笑，开业前营销这不就成功了嘛。

“别以为有个门脸儿，有几双不知道从哪偷来的袜子，就能卖货，你这是投机倒把，是违法经营，柳州袜厂几千公里，你这袜子肯定是假的，是冒牌货！”

陈玉眼睛一亮，心想，这老娘们儿骂的有水平啊，不是胡乱开骂的，先施加袜子来路不明的定义，在安个非法经营的罪名，然后指出袜子的品牌和出处，利用距离佐证袜子来路不明，是假货，

这他妈一句话骂的，完美闭环了啊。

售货员见陈玉看着自己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更加来劲了，最好让他倒闭，不然自己这个国营商店的售货员就没法干了。

近两年的个体经营越来越多，对国营商店形成了强烈冲击，

其中感觉最明显的就是售货员，因为老百姓对自己不像以前那么尊敬和讨好了，甚至都敢跟自己吵架。

今天李燕穿着玻璃丝袜来炫耀，她顿时傻眼了，自己保留下来的丝袜是尼龙丝袜，虽然都叫玻璃丝袜，但跟尼龙丝袜泛黄，是区别于肉色的暗黄，李燕腿上的玻璃丝袜更加亮白一些，两者显然不是一个档次的。

顿时，她急了，急匆匆找了过来，前几天上班的时候还看到了，让人过来打听问过价格，但听到陈玉的营业执照还没有审批下来，就稍稍放松了些，但今天，李燕穿了一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涌了上来。

“我告诉你，我已经跟我们领导反映了，如果你在违法销售，我们就报警，去工商局告你！”

售货员见好就收，转身就走，她知道陈玉只是营业执照没办下来，并且只有一条丝袜流出，据李燕所说，还是赠送的，去哪告都没用，

再闹下去，万一陈玉把递交申请的回执单拿出来，自己之前那几句话污蔑的话，可就得自己吞回肚子里了。

陈玉单手拄着柜台，笑盈盈的看着售货员快步离去的背影，她几句话的意味和心思，还有所要表达的意思，都被陈玉看在眼里。

无非就是骗骗不懂其中弯弯绕绕的老百姓罢了。

但不得不说，这个售货员是具有一定能力和智慧的，以最快速度把自己意思表达出来，且绝不纠缠，见好就收。

谁说这个时代的人愚笨？只要拥有一个成年人的正常智慧，都不会干傻事。

陈玉望着门外看热闹的人，抿嘴笑了笑，也不说话，等着他们自行散去。

等人群散去之后，李燕扭扭捏捏的出现在门口，双手攥着拳，捏着衣服下摆，羞愧的看着陈玉，

“不好意思啊，老弟，我就是想气气那个死老娘们儿，没想到她会来跟你这闹。

陈玉笑着摆摆手：“没事，随她闹去，等过几天我的营业执照下来了，我就光明正大的做买卖，到时候买几挂大红鞭炮一放，我气死她。”

听到陈玉这样说，李燕愧疚的心也安定了一些，立刻赶着表态：“到时候你开业，燕姐我给你送花篮。”

“好。”

李燕走了，

陈玉还无聊的坐在店里，经过售货员这么一闹，果然来问价格的人少了很多，不过他也不在乎，他也不指望着卖袜子活。

下午5点多，陈玉关门去接弟弟妹妹放学，在学校门口的饭店买了半斤猪头肉，一个猪耳朵。

陈生拎着两个油纸包走在前面，陈元趴在陈玉的背上撒娇，嘀嘀咕咕说着上学认识的新朋友，陈玉脖子上挂着两个书包。

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两个年轻女孩站在店门口，低头说着什么。

陈玉走近，出声询问道：“你们好，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啊！你好。”穿蓝格子外套的女孩子吓了一跳，有些害羞的缩了缩脖子，低声回了声。

另一个穿乳白色外衫的女孩子倒是开朗大方，一双明眸大大方方的看着陈玉，微笑时脸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同志你好，我们是来看玻璃丝袜的，听商店的同志说你去接弟弟妹妹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呢。”

陈玉点点头，蹲下身，把陈元放下，拿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说道：“我暂时没有营业执照，卖不了商品。”

陈玉虽然这样说着，但却把门打开了，让两个女孩子进店，去看墙上的玻璃丝袜。

“你们随便看，我先带弟弟妹妹去后院。”陈玉扔下一句话，进了后堂。

两个女孩也不在意，就站在墙边看着丝袜。

“花儿，他这里的丝袜比国营商店的更白些，更细腻一些。”女孩子嘴角噙着笑，脸颊的梨涡浅浅凹陷下去。

“是啊，国营店的是尼龙丝袜，发黄的。”女孩发表了下自己的意见后，凑过去，低声说道：“莫兰，我们跟老板商量一下，让他偷偷卖两双给我们吧，我们多给点钱就是了。”

莫兰看了眼花儿，眼神为难，但看到墙上的玻璃丝袜时，又变成了喜爱，“等老板出来，跟他商量一下吧。”

陈玉从后面走了出来，还未等两人先开口，他看着欲言又止的两人，笑了笑，坐了下来，率先开口道：

“两位如果实在喜欢，就拿两条丝袜，算是我送的。”

说完，

陈玉掏出烟，自顾自的点上。

两个女孩还在想着怎么开口商量着买呢，没想到陈玉直接就要送，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陈玉看着两个姑娘呆呆地望着自己，又笑道：“银行职员嘛，工作好，当然要打扮得体。”

莫兰反问道：“老板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银行职员？”

“你们的穿着和普通老百姓都不一样啊。”

陈玉随便胡诌了个理由，难道还要告诉她们，在他搬来的第一天，就把整条街具有购买力的单位和人群都看了个遍？

那不成流氓变态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