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桌上坐了三个妇人,想来是逛街逛累了,在这茶馆坐下来歇歇脚,吃着茶,嗑着瓜子,竟在街头就嚼起了舌根。
“听说昨夜在姜府后院,那姜家二姑娘跟府里新来的小厮躲在假山后面行苟且之事,被前去祝寿的宾客们看了个正着!”说话之人垂下脑袋压低声音道。
“二姑娘?那二姑娘可是咱们京城第一才女,看着知书达理的,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其中一妇人惊愕落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凑上前问道。
“人不可貌相啊,京城第一才女又如何?还不是个庶女,登不上台面儿的 ……”
“就是,本来就是个庶女,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谁还敢娶她啊……”
三人聊得起劲,这边姜若锦听得更是起劲,忍不住挪动板凳凑了过来几个妇人倒也不见外,瞥了她一眼只当是谁家过来听热闹的小姑娘,抓了一把瓜子递给她,接着聊。
“不过我怎么听说那姜二姑娘是被陷害的,好像是姜府的姨娘想要陷害姜大姑娘,没成想反而害了自己女儿。”
“你们还以不记得?前些日子那姜家大姑娘也是为了个男子要死要活的,不会也是被那姨娘陷害吧?”
“要我说啊,这高门大户就是是非多,指不定哪天就自食恶果了……”
这句话正说到姜若锦心坎儿里去,忍不住跟着连连点头。
“姜大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忽然,一道温润如玉又略带惊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姜若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底顿时闪过一抹厌烦,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姜……姜大姑娘?”几个妇人闻言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两个鸡蛋了,她们赶忙都站了起来,作势便要离开,“走吧,咱们快些走吧……”
“哎……你们别走啊,再聊会儿,我爱听。”
“不聊了,不聊了。”几人匆忙留下茶水钱便落荒而逃了。
沈时宴来到桌前躬身在侧,尽显儒雅,“姜大姑娘,沈某可否在此一坐?”
街上人流如织,二人皆衣着华贵,邻桌自都会往这边瞧一眼,若今日二人在此一坐,明日还不知会传出什么。
姜若锦并未抬眸,低哼一声算是应允了。
“沈某并无其他意思,不过有几句话想与姑娘说,姑娘可放自在些。”沈时宴温和开口时绕身走到桌对面。
姜若锦心底冷笑一声,待他落座,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斟茶,不由眼带笑意,“本姑娘向来随了我那侯爷舅舅大大咧咧的性子,沈公子且自在些,莫要拘束,喝茶喝茶。”
身份上的差距,更是提醒沈时宴她是他高攀不起的人。
沈时宴眼底微暗,低笑一声:“沈某斗胆,殊不知何处得罪了姜大姑娘,以致于你忽然对我这般厌弃,明明前些日子我们还有所往来,沈某未挑明,全是因为自觉身份地位配不上姑娘,其实姑娘对我如何,我心里都是清楚的,姑娘又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装模作样?”姜若锦挑了挑眉,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嗫一口,“啧啧……这上不得台面儿的茶水本姑娘属实喝不惯。”
沈时宴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深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若是沈某会错了意,叨扰了大姑娘,沈某自当道歉。”沈时宴眼底闪过一丝精明,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姜若锦斟了茶,而后自斟,“今日沈某便以茶代酒向大姑娘谢罪了。”
就在沈时宴以为又拿捏住她时,姜若锦已然端起茶杯,起身离座。
沈时宴怔愣,未及反应过来,姜若锦已然开口。
“在座的诸位!”
一声高喝,原本嘈杂的茶馆顿时鸦雀无声,连路过的行人都驻足屏息观望。
“大家给做个见证!我乃尚书府姜家大姑娘姜若锦,今日本姑娘请诸位喝茶,不管多少银钱,全都算在我头上!”此话一出,茶馆众人皆大声欢呼。
姜若锦面带笑意,微微抬手,众人安静下来,“在此之前,还请诸位听我说几句废话,给我与这位沈时宴沈公子作个见证。”
众人竖耳聆听,无一人插嘴。
“沈公子不说几句?”姜若锦回身,看向一脸尴尬的沈时宴。
众人眼神转到了沈时宴身上,他不禁挑眉,只得幽幽起身,端起手中的茶盏欲以茶代酒敬各位。
就在沈时宴举杯之际,姜若锦拦住了他,继而转身再次面向众人,“前些日子,坊间传闻本姑娘爱慕沈公子,非公子不嫁,将本姑娘说得极其不知廉耻。”
话音一落,茶馆内一时窃窃私语。
&34;本姑娘原不想计较,多次当众解释无果,以致于沈公子竟也当了真,多次误会我对他有意,今日竟来质问我,当然,本姑娘已与沈公子说明对他无任何男女之意。”姜若锦声音清亮,气息沉稳,“今日与沈公子在这街头偶遇,他要以茶代酒向本姑娘道歉,但本姑娘觉得,该道歉之人并非沈公子,而是那造谣生事,以讹传讹之人。”
姜若锦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前段日子传闻这姜家大姑娘日日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求嫁,居然不是真的!”
“我也听说了,前些时日姜二姑娘还进宫向贵妃娘娘请求赐婚呢,恐怕大家确实是误会大姑娘了……”
立在一旁的沈时宴握着白瓷茶盏的手不觉暗自收紧,深邃的瞳孔幽幽泛着波光,面上却极力保持着微笑。
所谓的道歉不过是借口,他知姜若锦向来最吃欲擒故纵这一套,今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她一桌落座,与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激她将真心交付出来。
前段日子,姜若锦对她的那份喜欢,是人都看得出来。
“今日在此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说清,沈公子亦不必与本姑娘道歉。”姜若锦转身高声说道:“只不过,日后若是再有人传我也沈公子的闲话,本姑娘便要追究了!”
看似姜若锦不再计较,实则也是给了众人一个警醒。
“不敢不敢……”众人连连应道。
姜若锦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沈时宴,“沈公子意下如何?这样可妥当?”
“沈某误信坊间传言,今日贸然来问姜大姑娘,的确是为不妥,沈某以茶代酒向大姑娘赔不是了。”
看着沈时宴一口闷下杯中茶水,姜若锦亦是仰头喝下。
“大家随意便好。”
在一片嘈杂的欢呼声中,姜若锦向沈时宴走近了一些,将茶盏放在桌上,“沈公子其实并没有错,错的是没有那份自知之明,若是沈公子愿意,本姑娘家中妹妹倒是与公子极为相配。”
姜若锦说完便转身走出茶馆,径直离开了,留沈时宴一人立于人群中。
他怒极反笑,所有的不甘全都凝聚在指尖,手里的茶盏顷刻间化成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