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口袋里的小奶猫还在睡觉，韩香拿不准他是真睡还是装睡，但还是将他放进软蓬蓬的猫窝里，又习惯性给他灌了一瓶羊奶，放在他嘴边，结果小奶猫张嘴咬住奶嘴，呼噜噜吸起来。

韩香不禁笑出声，这真的是那个在幻境中力破千军大杀四方的秦镜吗？这么多的巧合，韩香哪还猜不到。

累了一天，洗完澡后早早上床的韩香很快睡过去了。

但是睡梦中的他却逐渐不安稳，那场缠绕韩香二十多年的噩梦再次找来。

梦中的韩香呆呆的站在马路边，周围还有几个十八九岁的同龄人一起热闹。韩香观察四周，应该是在某个村里的街道上，周围都是低矮的民居，马路中间是热闹的村民正在放烟花。

如此清醒的意识只有在纠缠自己二十多年的梦魇里才会出现，他不知道这次又会遇见怎样恐怖或恶心的事情，但结局总是固定的，那就是一定会死。

正思考的时候，马路对面的民房里突然窜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孩，那女孩边跑边哭，拼命喊着救命，但是周围的群众好像见怪不怪，周围几个大人还在那窃窃私语。

“又是老王家那孩子，糟蹋几个姑娘了都。”

“他那哪是糟蹋，那几个姑娘都被杀了。”

“怎么没人管呀，也没见人来找女儿。”

“你们懂个屁，老王家那老二在城里当大领导，自己亲侄子的事谁敢插手，而且那些女孩子都是招妓招来的，说不定都是孤儿，死就死了，不见就不见了，谁会管呀。”

韩香沉默的听着，他不知道这些梦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真实发生过，只是听着这些冷漠的话，心里堵得慌，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世间不该是这样的。

就这么一会，那求救的姑娘跑到了韩香面前，身上的血迹和脸上的泪痕让韩香不由自主的将她护在了身后。

姑娘身后的男人也追了过来，个子很高很瘦，面容甚至说的上英俊，不过那扭曲的表情和疯狂的眼神让接触他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正常人。

那人饶有兴致的看着韩香，眼神中透射出古怪的兴奋之意。

“想救她？”

韩香坚定地点头。

“可以，那就拿你自己来换吧。”

他嘴角夸张地咧开，配合那变态的眼神，在脸上形成一个恐怖的笑意。

韩香吓得后退两步，再往后看，周围的人全都静止了，每个人都在看向他，眼神中透射出相同的恶意，就连他身后救下的女孩子也是如此。

韩香疯狂的跑起来，他的身体好像有意识般，带着他穿过灿烂的烟花，拐进幽深的小巷，最后进到一处民居里。

房间里忽然传出玻璃器皿打碎的声音，韩香推门而入正看到那恐怖的男人逼迫自己的父亲喝下什么东西。

他的母亲和弟弟已经身中数刀，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父亲的脚好像受伤了，以诡异的角度拖拉在一旁，地上被打碎的水杯里流出红色的浆液。

男人见韩香回来，优雅的拿起另一个杯子浅浅的喝起来，笑呵呵的问道：“要不要来一杯，新鲜的，想喝谁的血，就自己捅一刀。当然如果你想喝脑浆，我也可以帮你。”

韩香的父亲闻言更是吓得往后缩。

男人定定的看向韩香，“若是你再敢跑，我就把他们的骨髓敲出来灌你喝下去。”

定定的看着这一幕的韩香突然弯腰呕吐起来。

那男人上前一把薅住韩香的头发，就这么拖着他向外走去。

身后他的父亲正对着凶手感恩的磕头，没有半点要救他的意思。

毫无意外的，这一场梦境里，韩香被凶残的杀死，即将醒来的意识正好看到那男人将自己的眼球装进玻璃器皿中，他原本低垂的头忽然抬起来，看向韩香意识所在的方位，张开嘴无声的说道：“找到你了。”

韩香恍惚觉得那变态是在对自己真实的灵魂，梦境外的韩香说话，一瞬间惊醒过来。

但刚睁开的眼睛的韩香却被一只冰冷的手卡住了喉咙，他呼吸困难，连求救声都发不出，而他的上方，原本的消失的潜渊此刻正眸色冰冷的看着他，阴冷的说道：“果然是你。”

韩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双手双脚下意识的乱打乱蹬，可濒死的阴影却在一步步吞噬他。就在他无力挣扎，准备安然赴死时，一个身影忽然出现，一把捏着潜渊的后颈，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秦镜难得面色难看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潜渊挣脱开秦镜，回道：“自然是报仇。”

韩香在床上的难受的只咳嗽，根本说不出话，秦镜便替他问道：“报什么仇？”

“前世杀妻之仇。”

韩香震惊的看向他，秦镜则眉头紧锁。

潜渊嗤笑道：“你不用摆出那副无辜的样子，我跟你了十几年，自然知道你今生没有干什么坏事，但这不代表，前世的债就可以抵了，不然我的亡妻之恨、堕入鬼道岂不成了笑话。”

韩香其实自学玄学，再加上从这几年碰上的和尚道士嘴中多少知道自己这命格大概是因为前世做了恶，也有可能不只是前世，但他以为的赎罪不过是今生的活受罪，没想到还会碰上从前世追来的仇人。

秦镜道：“你怎么确定是他？”

潜渊面容痛苦的盯着韩香，“你刚刚做的梦里，被你虐待致死的少年就是我的妻子。”

韩香不敢置信的看向他，所以梦里那个恐怖变态，以杀人取乐的其实是前世的自己？！

韩香猛烈地摇头，不可能，他不相信，他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他怎么能是那样的人？

潜渊好似觉得他受的刺激还不够大，继续残忍的说道：“你以为你为什么每天都做不同的噩梦，那是每一个被你杀害的灵魂让你不断经历你曾经施加给他们伤害，那是你亲手刻在他们魂魄上的炼狱。你以为为什么只有你能遇到鬼，那些都是被你害死或因你而死，不甘入轮回，生生世世都要向你索命的冤魂！”

他痛苦的笑着，声音仿若蛊惑般：“韩香，有我们陪着，你生生世世都不会孤单。”

韩香被忽然揭开的真相震惊到呆立在床上，所以一切都是他活该是吗？无论他今生怎样被伤害、遭遇怎样不公的对待，都是在偿还曾经的罪孽是吗？

所以这世上最不该抱怨命运的就是他是吗？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痛，梦境里每一个残酷的凶手都让他觉得陌生，二十多年来，他每天晚上重复不同方式的惨死，可从来没有这一刻让他觉得痛彻心扉。

既然如此，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哦对，他得活着，因为他是他们复仇的活靶子，只有他痛苦才能平息他们灵魂的怨怒。

活着，就是他一个人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