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定格。我的步伐变为似乎要永恒进行的慢动作,我的思维没有停滞,可就像置身黏度极高的液体。我的心跳如战鼓般在耳旁擂响,我的愤怒积蓄到近乎病态,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尖叫。
你为仇恨和困惑所蒙蔽,那个声音对我耳语,我们都在混乱者(the mad one)爪下受尽凌辱,可你怀有的黑暗并不会带来你渴望的复仇。若是想帮助你的朋友,纠正这些错位,你需要放下这些情绪……
这些话语在我灵魂最深处回荡,这正是我一遍遍对自己的忠告,可是我拒绝接受。我拒绝接受残酷的现实,只是一遍遍告诉自己,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但我不是。我正被对自己,也是对他马的猜忌与怀疑毒害,我陡然一惊,意识到这些情感正拖我后退。
“可我不知该如何放下!”我哭叫,泪水滑落脸颊,“我很抱歉!可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么,你渴望改变吗?
“是的!”我叫喊,“我知道自己在搞砸一切!我从来都不想拒绝任何马的好意!我只是想让大家都幸福!仅此而已!”
那好,那个声音略一停顿,虽然心灵并非完美无瑕,你想要救赎的赤诚却天地可鉴。接受这份力量,做你必须做的事情吧,以谐律之名……
我的愤怒被一股平静所抚慰,世界锵然复原,我重新处在怪物的触手下。我挑衅的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叫喊,而是一首歌,饱蘸激愤与痛苦、热血与悲哀。歌曲没有词句,我却照样唱得悠扬婉转。
随着旋律,我错开怪物猛然合拢的利齿,展开反击。回旋,砍击,猛戳,闪避,在吟唱中,我的角如启明灯般耀眼,进攻与防守都滴水不漏。腥风血雨纷扬洒落,却没有一滴属于我自己。
我旋转,跳跃,避让,咏唱,与此同时我所有锁在心底的感情——苦恼、沮丧、无助——都消融为淡漠的平静。剑刃挂起寒意闪烁的风暴,我却处在最平静的风暴眼。
这阵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平静的心绪突然消失,我沐浴鲜血立在原地,眼前是呆若木鸡的姐姐和朋友们。
“呃……”玛姬迟疑着向前一步,“妹妹?”
做得不错……那个声音渐行渐远。现在,来找我们,我们等着……
一阵眩晕将我袭击,我一屁股蹲坐在地,迷失在头晕目眩中。
“哇哦……”
“这……真是……太帅了!”飞板璐欢呼着冲过来,抱紧我,“老天爷啊,这简直酷毙了!”
“伙计,你是怎么搞的?”无畏揉着臀部,“要是早点告诉我们你还会这招,一切都会简单得多!”
“会……哪招?”我试图拨开眼前迷雾,但成效不大。
“我们得继续前进了”,巴布简短道,“疯狂的魔法功夫可以晚点谈,此地不宜久留!”
“她说得对!”小萍花道,“快跟上!我们必须深入无尽之森!”
恍惚间,我感觉自己被谁捡起,放到了背上。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可我的心如梦境般迷离。慷慨激昂的战争动员、短兵相接的杀戮迅速模糊成来世的记忆碎片,随着我们的小队深入森林,小马镇如黄粱一梦般不见踪影。
无尽之森从来都不是宜居之地,甚至在无序背叛之前,这里就已布满有毒植物、凶猛猎食者、险恶深渊、迷宫般路径……而且这些还只是开胃小菜。打小,我们就被教导要像躲避瘟疫一样避开这里,所以,只有走投无路者、赌徒、勇士、或特立独行者才会来到这里。
或者,在极少数情况下,来马会是这四种的结合。
“呃”,巴布作呕,“我有点不舒服。”
“那就看着地面”,小萍花建议道,“地上色彩较少。”
她哼气:“只是少一点点。”
现在是十分钟后,我的大脑终于清醒过来。我发现自己处在玛姬背上,脸埋在她暗红色鬃毛中。我小心翼翼地清清嗓子,拍她肩膀。
“呃,我好了”,我道,“我可以自己走。”
“嗯哼,如果你坚持的话”,玛姬俯身让我爬下,然后施加姐姐的专属瞪视,“能否告诉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垂下耳朵。我记得有些……声音什么的。刚刚的事好模糊,试图回忆它就像抓住飞舞的羽毛。
“我不确定”,我承认,“一只怪物吐出的什么东西射到了我,所以我就……生气了。然后,我好想听见有人对我说话?说我并非不可救赎啥的,之后的事就一片模糊了。”
“哈,之后的那片模糊是你变成了剑刃组成的绞肉机!”飞板璐推我,“真的,你四处旋转,步伐诡异疯狂!甜贝尔暴怒!甜贝尔双眼发光!甜贝尔咏唱灵歌!甜贝尔啜饮鲜血!甜贝尔大杀特杀!”
我歪头:“呃……双眼放光?咏唱灵歌?”
“严肃点,狄伦!”玛姬道,“这些都是可能危险的征兆!”
飞板璐笑起来:“这些当然非常危险!她的每一个举动都是!甜贝尔可是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那些怪物还真是够倒霉的”,小萍花赞同道。
玛姬眯眼:“我指的是对她的危险。上帝啊,她说她听到了声音!这可是很严重的警告!”
“或许吧,但我不认为那个声音和你想的一样”,无畏将脸上鬃毛抚开,“想想看,我们获得了谐律精华的踪迹,我们开始朝它们移动,我们碰到了一些麻烦,然后突然间难以置信的力量开始介入?想推测正在发生什么也没那么难。”
我得说,无畏漫不经心说出这件事的语气是最诡异的。她对此云淡风轻,就好像我们在讨论天气。
小萍花斜眼看她:“你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这事经常发生在你身上一样。”
无畏舒展翅膀:“确实算,我最近一直在做关于过去的梦,当你去寻找强大圣器时,说实话,这种事可以算做标准流程。”
飞板璐蹲坐在地:“所以你认为我们该什么也不做?要是甜贝尔真变成了什么癫狂老妖婆该怎么办?”
“嘿!”
无畏叹气:“你们真的很不善观察啊,不是么?现在好好回想,你们当时在那边就没感觉到犹如实质的魔力冲击吗?连我一匹飞马都感应得清清楚楚。”
玛姬抿嘴,小心翼翼地揉揉角,不置可否:“别看我,我对魔法一窍不通,逞论知道什么感觉对独角兽正常、什么不正常了。”
无畏看其他马:“好吧,那你们呢?”
小萍花拍下巴:“我当时在没命跑路,所以没太注意……但听你这么一说……”
“……对”,巴布点头,“我也感应到了。”
“我的翅膀有刺痛感”,飞板璐补充。
“嗨呀,这不就得了”,无畏将翅膀贴合在身侧,“相信我,要是那是混沌魔力,你绝对能分辨出来的。现在,你可以感觉到一切在扭曲畸变,不是么?我们现在就置身混沌魔力中。可甜贝尔身上的完全不同,完全就是,另一种极端。”
我不确定该怎么想。我是说,无畏在我们中拥有最多处理圣器的经验,可这不能保证她百分百正确。至于我自己,我并不觉得当时发生的是坏事,毕竟它没留任何副作用,当然,除轻微疲劳外。
玛姬最终开口:“马赫,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