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一边往嘴里塞馄饨一边问:“今日我们什么安排呀?”
“左右这件事有鱼龙牛马帮的参与……”李莲花沉吟了两秒,“今日便去角大帮主的地界看看吧。”
方多病含含糊糊道:“角丽谯?”
“是呀。这黑市原也是金鸳盟的地盘,现如今落在鱼龙牛马帮手里,要想藏人倒是个不错的渠道。”
李莲花刚坐下拿起筷子,将打包的馄饨拆开,想了想又放下筷子起身往门外走。
“欸?你去哪儿啊?你自己不吃?”
“我去叫叶姑娘。”
方多病这才注意到桌上的馄饨有三份。
叶灼人是起了,但脑子没醒,迷迷糊糊地漱口、洗脸、束发,睡眼惺忪地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馄饨汤,突然开始发起床气。
“我想吃水煎包。”
“叶姑娘。”李莲花正了正脸色,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教道:“你既然困,就应该晚上早点睡觉。”
她委屈地抬眼看他。
“睡不着我可以给你开点安神香,怕黑可以点着灯。”
“总之,你既然是我的病人,就当谨遵医嘱,顺应天时,饮食有节。”
他不由分说地把筷子塞在她手里,“快吃吧。”
叶灼低头咬了一口馄饨。
本能想打哈欠,又咽了回去。
她领情。
李相夷的爱热烈张扬却不怎么走心,会把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乔姑娘面前,却不知道她真正喜欢什么,又真正需要什么。
李莲花的感情隐晦克制又不动声色。
他会把她弄乱的东西归置好,放在她容易找到的地方。
能容忍她屡屡睡过饭点,甚至给她单独做好放在二楼,都是些方多病试过并调整好的菜色。
会回应她的每句话。
也会在察觉到她看自己的时候,过上一小会,再装作不经意地看她,问她在发什么呆。
他虽然没有承认他的在意,却给了她温柔。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执着李相夷……如果他自己觉得累了,她又何必强求呢?
有的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李莲花不知道叶姑娘又在发什么呆,他自己斯条慢理地吃完一碗,掏出手帕擦嘴。
“你的身份,角丽谯说不定已经有所猜测了,去黑市是不是?”
叶灼的意思是,喊上笛飞声一起,别带方小宝。
角丽谯的手段防不胜防,黑市又本是混乱频出的地方。
李莲花一旦要分心护方小宝,很容易被人拿捏的。
李莲花一挑眉:“这不是还有你吗?”
叶灼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又不是李相夷,可不敢托大。”
李莲花气得直摇头。
黑市,顾名思义,集中了人牙子、土夫子、杀手、私盐贩子等三教九流之辈,做的全是朝廷明令禁止的违法买卖。
李相夷从不沾黑市的买卖,甚至不肯去黑市买消息,偶尔遇见了苦主告发,也是一剑挑了摊子了事——他很想把黑市连根拔起,但总是不得其法。
李莲花还是从妙手空空那打听到的黑市入场方法。
鱼龙牛马帮对黑市的管理十分粗犷,就是一个“暴力镇压”。
黑市上的交易全凭自愿,被坑蒙拐骗亦属活该,并没有一个保障交易公平的机构。买凶杀人、雇佣偷盗、消息悬红、字画古玩,哪一个不是风险高到常人无法承受?所以黑市本身就容易引发各种仇杀。
鱼龙牛马帮定下的规矩只有一条——
凡在黑市中讨口饭吃的,无论因交易吃了什么亏、惹了什么仇,都可以自己去报,但不准告到官府,否则鱼龙牛马帮的报复株连九族。
角丽谯压根看不上这些生意,也不想费心去管其中的是非——但黑市是一个重要的消息渠道,有时候比百川院的情报网更好用。
所以她将铁刀门拱手送给了万圣道,却在黑市内设了一个负责居中调停和仲裁的分舵,由血婆亲自管理。
“这万圣道背后的人看着精明,却始终在眼界上差了一筹。”角丽谯跟叶灼说起此人时一脸不屑,“总喜欢走捷径,盯着表面上的东西,妄图靠控制几个关键位置上的人来窃取权力……自以为城府颇深,其实愚不可及。”
叶灼深以为然。
一个国家看上去最重要的是皇帝,但真正掌握了盘根错节的势力、拿捏住利益流淌的根系,这样的人在什么位置上,什么位置才是最重要的。
多的是被宰相、藩王乃至宦官当做傀儡的皇帝,也多的是垂帘听政、大权独揽的王爷与太后。
靠死物是控不住大局的,把眼光局限在什么神秘痋术上,就已经落了下乘。
“那这次我们扮什么身份?”方多病少年心性,对这种乔装打扮潜入的任务很是新奇,跃跃欲试道:“李莲花,这回你可得先把有什么规矩、行话之类的,都提前告诉我。”
“上次你扮素手书生,让我扮肉头,可太有损本公子的身份了!”
李莲花乐了,用戏谑的目光瞥他一眼,“方大少爷,那你想扮什么呀?人牙子,还是私盐贩子?”
“啊?就没有什么江洋大盗、钦点要犯之类的吗?”方多病大失所望,“人牙子和私盐贩子也太掉价了吧……”
“有是有,可那大部分都是金鸳盟名册中的人,你觉得能不穿帮吗?”李莲花摇摇头,“你要是不想扮下九流的小角色,就只能本色出演,扮个头上写着‘人傻钱多’的好骗买家了。”
“死莲花!你敢嘲笑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