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东西,太医扫了眼四周,诧异道,“我听说,你把那美妾送予了楚王。难怪最近都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味儿。”
此事实在过于突然,还以为至少会把人留到年后呢。
“我要确认一件事,”闻言,白衣人总算回身过来,他的瞳孔冷淡疏离,黑得毫无杂质,“我的人,查到了楚王的底细。”
楚王在小月洲的过去,太医也略知一二,流浪儿,被没有儿子的商户收养,长大好继承家业,完美的找不出半点破绽,一看就是精心伪造过的。
“所以为了印证你心中的猜测,便将人送了过去?这之后呢?你又打算做什么?罢了,你心思深,想来也不会同我说的。”
太医摆了摆手,“真是够冷心冷情,好歹同床共枕那么久,也算是做了一回夫妻,你对她,真没生出丁点儿情分?”
觑着对方无表情的脸,太医笑嘻嘻道:
“你不要的,楚王可是宝贝着呢,听闻,特意进宫,想为她向陛下求一个名分。”
崔湛勾了勾唇角。
“你这神情是什么意思,莫不是……”
崔湛反问,“你觉得陛下会答应?”
“怎么不会,虽说那女子同你……但既然楚王不介意,以陛下的爱子之心,岂会拒绝。”
爱子之心?
崔湛唇角笑意加深,他步履缓缓走到床边,眸光倏地一凝。
只见,枕衾间躺着一缕极细的青丝,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觉,幽幽的香气传来,很容易就让人想到那个抱起来格外温暖的人。
风从门外吹过来,寒意渐生。
男人修长洁白的指尖拂过那缕长发,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太医还在那聒噪不休,“说来那小娘子同楚王,还是同乡,跟你这个高门大族的子弟比起来,肯定更有话说,你这也算是促成一段良缘了,没想到认识你这般久,竟是在这种事上做了一回好人……”
崔湛蓦地冷声。
“出去。”
太医被赶出去站在雪地里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寒风灌满袖口,他搓搓手臂。这个崔兰时,莫名其妙发什么火!
崔湛步进御书房时,气氛十分凝固。
地上一地的茶水碎片,宫人们头颅低垂,大气都不敢出。
紫衣男子跪在那碎瓷旁边,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少师来得正好。”
陛下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指着地上长跪不起的楚王,说,“你表弟要朕给他赐一桩婚,听闻你与那女子,还颇有渊源。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崔湛的眼里没什么情绪,他俯身:
“一切听凭陛下定夺。”
陛下便将目光投向楚王,这个他最“宠爱”的皇子,他生得当真像极了他的母亲,不仅容貌,就连这性子也像了九成,都是那么的顽固不化,执拗不堪!
谢情依旧跪在那里,一字一句坚定道:“儿臣自回京以来,从未向父皇求过什么,娶她为正妃,是儿臣唯一的心愿,望父皇成全。”
陛下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他冷冰冰地说:
“放在身边做个玩意儿便够了。滚出去,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
谢情突然抬眸:
“父皇是想让儿臣效仿父皇,就像父皇对待儿臣的母亲那般吗?”
此言一出,室内安静得像是人都死光了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感,那种感觉,让人窒息。
关于楚王生母的那桩旧事,早已无人敢于御前提起。
没想到,楚王竟然……
崔湛低垂双眸,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冰雪雕琢的五官,唇角浅浅淡淡地挑起一抹弧度。黑眸古井无波,探不出深浅。
陛下盯着楚王,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显出来。忽然侧眸,对崔湛说:
“兰时。你去一趟楚王府,把那个姑娘带过来,给朕瞧瞧。朕倒要亲眼看看是个什么模样的,把朕的这个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君臣之礼,都全然不顾了。”
崔湛转动扳指的动作,倏地一停。
他颔首:
“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