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地狱犬重新站了起来,动身去追。更多的蓝色藤条撕开地面,想要够到他们,但那些地狱犬跑得太快了,藤条并没有成功拦住他们。
我眨眨眼,不禁脑补出一副图景:一个地狱犬偶然和自己兄弟说“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只小马”……或者诸如此类的话。我知道这个笑话是什么了,几乎都有点滑稽了。哈,哈,我们让你的亲朋好友去追杀你。几乎有点滑稽,但仍然他妈的非常病态。
先天缺陷,屠笑草在敬心好朋友的母亲怀孕时袭击了她。说不定还害死了她,还永久伤及了她未出生的宝宝。不堪的画面涌进我的脑海,那些植物很可能在她生宝宝的时候让她难产而死,在本该是她最快乐的日子里夺走了她的生命,让蓝色玩笑永远也无法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发觉自己恨透了那些植物,不仅仅是害怕它们,而是对它们深恶痛绝。
瑞吉的爪子抱住我的护甲,一下子让我重回现实,泽妮思被抱在她另一只爪子中,被她的袋子顶住。我们身下的地面飞速掠过,随即在一阵融化的魔能中爆炸。
瑞吉和我们落在了距爆炸中心十几米远的位置。生命之花又立即出现了,独角发着光,开始在泽妮思身上施放医疗魔法。我意识到我们完全失去了闪电天马的踪迹。
“……糟透了,”我呻吟,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趁现在发动突击?
“你!会!让!她!恢复!”薇薇咆哮,用魔法把那只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鸡头蛇对准那个半陷入地面、丧火形状的石头,威胁着要勒死它。鸡头蛇发出哀怨的叫声,丧火的身体慢慢变成肉和羽毛,外部的石头似乎是流下去的一样。
“别让……让……那个混账跑了……”
灾厄呻吟着从自己的树上掉下来,皮毛被烧焦,有的地方甚至完全烧光了,露出了红肿的皮肤。他的帽子被烧毁了一半,鬃毛还在冒烟。我最好的朋友此刻无比痛苦,我一看见眼前的场景,神经就万分同情地悸动不已。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喘着气。
“操他妈的……居然改装了‘袭焰(buccaneer blaze)’……”灾厄咬牙切齿地抱怨,薇薇飞速奔向他,绕开了那些潜在的雷区,那只鸡头蛇拖在她的身后。烈焰的高热正压迫着我的皮毛和血肉,我无法想象灾厄的创伤在这种环境里会恶化得有多么严重。
我小心翼翼靠近灾厄,仿佛我的接近会对他造成更多痛苦一样。“你还……”我停下了,放弃去问这个全小马国最蠢的问题。我转向了薇薇:“他还好吗?”炭黑色独角兽正拿出一瓶超级力量恢复药剂,是我们的最后一瓶了。我有点觉得泽妮思也许会更需要它,但还是把这个问题压制住了。我只能选择相信薇薇,并假定生命之花拥有让我们的药剂自愧不如的治疗法术。
瑞吉落在我们旁边。“没有那些羽毛朋友的踪迹,”她说,“但烈焰离这儿不到一百米远,红眼的狮鹫正在推进大火。我觉得,闪电天马正在重组队形。他们还没和我们迎战,森林就先干掉了他们的一个,他们也许会在这块地方攻击我们的时候重新思索一下作战方案,毕竟这里也会吸引红眼的部队加入混战。”
感谢塞拉斯蒂娅!我们需要时间休息,即使非常短暂。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在高温中消耗的体力几乎和战斗时的一样多。烟雾刺激着我的双眼和喉咙,让呼吸都无比艰难。我们和闪电天马的对战已经变成了三方作战,而无尽之森赢了。
我真想直接走到他们面前挥着休战旗,对他们说:你好?你们看,我知道我们都想在无尽之森里这样做——希望能用环境来打击对方或类似的战术——但我们都傻透了。想想看,也许我们可以停战一会儿,直到我们都逃出这片杀马的森林?
很显然,永远也不可能发生。他们不需要其他小马也能逃出无尽之森,只需要向上飞就可以了。妈的,如果他们愿意,也许可以等我们自己出去。也许这才是我们再也看不见他们的原因——他们已经自己想到了这一点。
妈的。
我们蹄下的地面闪闪发光。薇薇已经把护盾的范围延伸到我们身下的土地里了,保护我们免遭屠笑草的偷袭。目前为止,它们再也没有攻击我们了。生命之花觉得可能是地雷的爆炸把它们吓跑了(尽管他并没有用专业的术语来解释——它们寻找目标是通过感知振动或类似的东西)。我自己的浅显理论是,它们正在避开那些逐渐接近的火线。风向又变了,把烈焰吹离我们,但火焰仍然又近了一点点,我们偶尔还能听见红眼焚烧部队的呼喊。即使处于逆风,火焰也会在夜幕降临之际抵达小蝶……树的位置。
“那些……那些可怕的藤条,”薇薇低声说,紧紧抱住我。我竭力遏制住想推开她脱下自己护甲,看看自己大腿的强烈冲动。但薇薇需要支撑,我知道如果自己的可爱标记被魔能毁掉了,看得再多也不能起到什么帮助。薇薇更重要,我的朋友更重要,况且,我真的想知道事实吗?
“它们把她困在那里,困在……在山丘……丘顶端,让她眼睁睁看着她的小马国发生了什么,眼睁睁看着它被污染,被毁灭……”她的眼睛盈满泪水,注视着我的眼睛,“小皮,它们逼着她看!”
我抱紧了这只曾是我偶像,又是我最好朋友的善良独角兽。我禁不住去想:两个世纪以来,屠笑草一直把她作为诱饵,把受害者引到那块空地上,然后在她的面前折磨他们。我敢肯定,它们是故意想做这么残忍的事。植物怎么能变得这么邪恶呢?
“它们在折磨她,折磨小蝶!”薇薇把脸靠在我的脖子上,我抱住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不远处,浑身缠满绷带、涂满药物的灾厄,正病怏怏地教着瑞吉切下她杀的那个地狱犬的爪掌。“咱们也许能用得上这些爪子。”天马朝我们的方向瞥了一眼,他才应该是那只抱住薇薇的小马,而不是我。但现在,即使轻轻碰一下也会让他感到难忍的灼痛。这个想法又把我的注意力引回到自己可爱标记被射中的那阵灼伤上,一种我竭力不去理会的痛苦。
更远处,生命之花尽自己所能照顾着泽妮思。斑马还没有恢复知觉。我听见丧火发出一声哀伤的啼鸣。我相信那只野火凤凰一直追随薇薇的足迹,已经开始享受成为一个治疗师了,但不像小呆或铁蹄,泽妮思和灾厄丝毫不能在丧火的辐光中治愈。于是,她只好看守那只被五花大绑、被眼罩遮住眼睛的鸡头蛇——薇薇的囚徒。
“我……我们必须得去救她,小皮!”薇薇带着哭腔,摇晃着我,“必须去!”
我希望自己能告诉她点什么。我也想救小蝶,但怎么去救?怎么去救一棵树?如果真要说什么,一把火烧了它可能都会是一种仁慈。
“我们……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向她承诺,对自己没能力去做别的事保持沉默。
生命之花站起来,盯着身下几乎认不出是斑马的泽妮思。“她的状况很不好,但还算稳定,比我预料的要好,”他回头看着我,“你最后做的事救了她的命。”他皱了皱眉,补充说,“但她仍旧处于休克的状态。最好的状况是,能否醒来,取决于她的造化了。”
“最坏的呢?”灾厄问。
“最坏的……”生命之花顿了顿,看着我们,似乎是在考虑到底要说多少,“我会一种魔法,你可以当成薇薇骨骼再生咒的对立面。”我们几个点点头,而薇薇只是紧紧靠着我。“我可能不得不用一次那种魔法来减轻她头骨的压力……溶解掉她部分的头骨。”他又毫无必要地补充:“这样会很冒险。”
我和薇薇静静转过头看着泽妮思。她的绷带已经完全被血浸透了,深红的生命之液干涸成暗黑色的血痂,让她看上去就像土地上一个小马形状的瘀伤一样。我的眼睛移向薇薇,她比我更清楚生命之花的诊断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状况相当糟糕,而泽妮思和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不会太久了。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想看见她回到符纹镇的那个“家”,和她的女儿在一起,帮助她的部落,教他们医疗与生存的技巧,还有……
一段记忆在脑中飞掠而过,我停下了自己的思路,集中精力,尝试重新抓住刚刚那个来自过去、挣脱了束缚的碎片。
瑞吉完成了自己可怕的工作,把哥哥的匕首猛地敲在护盾上,那个利爪制成的刀刃深深滑入刀柄里。“应该是卡吉在这里,而不是我,”在我们来得及误解她的话之前,她抬起头,满脸悲伤,“卡吉在这种天杀的荒郊野外表现得比我更棒。”
瑞吉娜的声音充满哀伤的怀旧之情:“卡吉确实对这样的环境十分感兴趣,如果让他领路,我们会去小马国最糟糕的地方。辉煌谷、中心城、白尾树林(whitetail wood)……然后,当然,也包括操蛋的无尽之森。”
我拼命想要抓住那段记忆,但它似乎已经消失无踪。我沮丧地跺着地面,很确信它十分重要。
“小皮?”薇薇试探地问。
默默叹了口气后,我转向了瑞吉:“我……我很抱歉,关于卡吉的事。”
狮鹫没有直视我。“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她生气地说。
“白尾树林?”薇薇问,注意到了那个我们听都没听说过的地名,不过与其说出于好奇,不如说是担心瑞吉娜的情绪。
瑞吉的喙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对,卡吉曾把那里称为小马国污染最严重的地方。”
“唔还以为似中西城,”灾厄含糊不清地咕哝。我们转过身,看见被裹成木乃伊的天马朋友站在一片大叶子上,风刮着纱布的尾端,他嘴里咬着那个变成小马的地狱犬掉下来的能量步枪。
“森么?”他无辜地问,注意到了我们的凝视,“路隔要嗦的话。”
我翻了翻白眼。身边,薇薇拼命压制住一阵狂笑。
“中心城的环境独一无二,”瑞吉告诉灾厄,“呃,的确是,但白尾树林的毒素完全够任何家伙喝上好几壶了。”青年狮鹫微笑着耸了耸肩,承认自己并不知道:“至少卡吉是这么说的。”狮鹫把卡吉的刀从地里拔了出来,擦了擦,把它和它的双胞胎一起套回腰带里。她的眼睛再次转向被她刚刚肢解的地狱犬。
“嘿,你们来看看这个玩意,”瑞吉喊着,用爪子托着死去地狱犬的头盔。我趁机从薇薇身边溜走。接近的时候,我似乎能隐约听见一种跃动的节奏从头盔里传来。
见鬼,刚刚我重启视觉强化魔法的时候,哔哔小马就发现了一个并不熟悉的广播频段。我插入耳机,调到那个新频道。我听到了一种怪异、跃动的嗡嗡声(随着头盔发出的声音抽动)。嗡嗡声中还有另一些音符,是一种奇怪的合成声,以不和谐的模式循环播放。若有若无的频率让我一下子想起老奥尔尼的英克雷阵列。
镜耀,也是班上的尖子,专攻神秘科技,灾厄曾经说过。闪电天马正用附魔的声响来控制地狱犬。这是闪电天马的另一个计划。他们知道我们会料到他们从上方袭击,但并没有料到下方。
我告诉了其他伙伴。
“那么我们得回那个农场,”瑞吉说,“解决掉那个发射机。”
灾厄吐出衔着的魔能步枪:“或者,你知道,直接把他们头盔都摘掉就好。”
“对,之后他们会变成一群刚摆脱小马精神控制,重获自由意志的极具侵略性的生物,”生命之花镇定地点明,“远没有之前那么‘危险’。”
“咱的计划烂透了,又是这样,”灾厄摇了摇头,透过闪闪发光的护盾盯着下方的草地。
我已经等不及了。
“小皮,”薇薇倒吸一口气,“你在做什么?”
脱光护甲来看可爱标记,这就是我要做的,我从来没有这么疯狂地脱光自己的衣服。我甩飞了装甲马铠,伸头去看我的体侧。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