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靠近!那些植物会杀了你!”
“你。”
薇薇就像着了魔一样,向着那棵长着奶油黄树皮和粉色叶子的垂柳靠近了一步。
“是……你……”
那棵树嘎吱嘎吱地呻吟,风拨弄着垂下的粉色树帘,发出沙沙声,如同悲痛的哀叹一样。柔和通寂的声音让我浮想联翩,我几乎都相信这阵风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别靠过来!
薇薇移得更近了。“是你,对吗?”她哽咽着低吟,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处在崩溃……或尖叫的边缘。
我努力从草地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视觉强化魔法指示盘,希望能找到其他朋友的位置,但上面什么都没有。视觉强化魔法在坠落的时候就死机了,还是说我一直都忘了打开?天袭者号的爆炸声依然萦绕在我的耳边,我已经没法好好思考了。
泽妮思蹲得非常低,腹部都贴在草地上了,蹑蹄蹑脚地爬向那只石头兔子。她试探着伸出一只蹄子摸了摸,又立刻缩了回去,就好像摸的是融化的岩浆一样。那只面相凶狠的石头兔子雕像仍然一动不动。
我重启了视觉强化魔法。它瞬间在我眼前弹出了一条消息:检测到新广播。我注视着指示盘,整个指示盘都是红色,就好像整片森林都是敌对的一样。
身后,我听见灾厄叫着:“瑞吉,你在这儿!看到生命之花了吗?”
“没有,”瑞吉回应,语气带着讽刺,“他不应该穿着隐形斗篷吗?”
泽妮思走过去,轻触了一下石像。石像晃了一下,摔了下去。她瞪大了双眼,出于本能防御性地向后跳了一大步。
风开始变大了。树叶间摩擦的声音就像在闹鬼一样,让那棵悲伤的柳树听起来宛如在啜泣。
“这……怎么可能……是你?”薇薇问,声音听上去几乎就是一个小孩子了。
泽妮思站起身,靠近那个摔落的兔子石像,脸上浮现出一种怪异的悲伤。她低下头,用牙齿把它捡了起来,摆回原位。“厄运兔,”她终于开口说,“被一只鸡头蛇变成了石头,对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来说,是个不错的结局。”
只有鸡头蛇才能逆转自己的魔法,我想起来了。那只把小蝶的爱宠变成石头的鸡头蛇肯定早就死了,就算是老死,也够死上好几次了。他就一直站在这里守护着——不动如山。
泽妮思向天使兔鞠了一躬:“厄运兔,小蝶永远的保护者。”
风刮了起来,就好像要撕碎那棵树一样。树枝像鬼魂般悲鸣起来,充满了无限的痛苦和哀愁。
“我在这儿,”生命之花喊出声,用脑袋把兜帽甩到了一边,“大家还好吗?”
“对,多谢关心,”狮鹫嘟囔。
扭曲的奶油黄的树连连发出嘎吱声,细小的蓝色藤条在它盘杂交错的根旁晃动。又一次,轻柔哀痛的风声哀嚎了起来,仿佛在说:
别过来!
薇薇又向前走了一步。
“别过去!”泽妮思吼出声,冲向了薇薇,用前蹄使劲一击把她打到了斜坡下。
蓝色的藤条忽然从地表猛冲出来,掀起一阵尘土和草屑。几条扭曲、危险的常青藤冲向了自己的受害者,其中一个蓝色藤条碰到了泽妮思。
忽然就到处都是血。
斑马的身体就像血红色冲击波一样爆炸开来,仿佛身上每个条纹都被剥离出身体一样,留下了满身喷涌着鲜血的豁口和碎肉。
藤条紧紧追着薇薇,而泽妮思满身是血地摔在地上,呻吟不已,血流如注,身下迅速积起一滩深红的血泊。
我没时间思考,本能做出了反应,绝望地驱使着那股最黑暗的力量。泽妮思的血从草地中飘起来、汇聚、打着旋。如果我能用血液制成匕首,那也能用它们制成石膏。我把泽妮思周围的血旋转起来,包住她的整个身体,结成了血痂,只让她的嘴露出来,从而能够呼吸。
“……屠笑草……”她虚弱地呻吟,“……别过去……”说完,救了薇薇一命的斑马便失去了意识。
现在,弥漫在森林里的阴森之气仿佛在我的心里找到了攀附之地,恐惧逐渐变得显而易见,令马窒息。
猩红色的能量光芒包住了薇薇,把她举了起来,更多藤条从地面破土而出,想要够到她。而刚刚袭击了泽妮思的那些藤条,已经把注意力转到了我的身上。
我愣了片刻,就这么瞪着那波翻腾的蓝色浪潮鞭笞着林地的地面。我能听到枪声,但不是灾厄的枪声,我能分辨出他战斗鞍的声音,他也更清楚有比用子弹去杀藤条更好的办法。枪声来自瑞吉,那只狮鹫迅速反应,没有浪费片刻的工夫。
蓝色玩笑可真是个有趣的名字,她是怎么得到的呢?
先天缺陷,敬心曾经严肃地告诉过我,她的母亲在怀她的时候碰上了屠笑草,幸运的是,她俩都活了下来。
泽妮思了解这个威胁,而且也完全理解。有时候,我把自己当成一只陆马,条纹只是巨大的伤疤。
这种植物,利用泽妮思在十马塔随口说过的一句话反过去对付她。突然间,我明白了这种植物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了。这就是一个玩笑——一个病态、扭曲、恶毒的玩笑。而整片无尽之森,就是这种灵活、极具侵略性、会变形魔法的施虐狂植物的老巢。
蓝色的藤条在地面上拖拽滑行,撞击着阻挡在我和它们之间的一面闪光力场,是薇薇的护盾魔法。藤条击打在护盾上,没法穿透,于是又穿回到了地里。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被恐惧支配,质问着自己。在星克镇后,我一直把自己想成怪物。我有大声这么说过吗?如果真的这样,会被屠笑草利用吗?塞拉斯蒂娅在上,我之前有没有说过自己没心没肺?
“小皮!”薇薇尖叫出来,烟雾弥漫的空气变成了一种有趣的猩红色,闪着微光,就仿佛我正透过一个闪烁的红色气球看着世界一样。我用悬浮魔法包住自己,升到空中,向下一看,蓝色常春藤一下子从我刚刚站的位置钻了出来,周围的草地已变为一片蓝色的波浪。
生命之花开始奔跑,飞驰进森林,角上闪烁着猩红色的能量,把我、薇薇、还有泽妮思的身体举在自己前面。薇薇扩大自己的护盾魔法,包住了我们所有马。丧火飞在我们头上,在树枝间灵活穿梭,紧跟着我们。
“你刚刚做了什么怪事?小皮,”生命之花对我喊,很难判断是什么语气。他从一根被黑绿色苔藓覆盖的圆木上一跃而过,圆木下方的地面下一瞬就裂开了,蓝色的藤蔓眨眼间便包住了圆木,伸张着,“那是什么魔法?”
“最后的一招,”我告诉他,薇薇没有浪费任何时间,飞快地用治疗绷带把泽妮思缠成了木乃伊。血从斑马的嘴里成股涌出,我能看到薇薇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更多的蓝色藤条在我们前方破土而出,像大网一样在树木之间编织。
“交给我!”瑞吉叫喊,朝前方射击。她把手枪衔在嘴里,两只爪子各持一把卡吉的地狱犬之刃。
恐惧贯穿了我的全身。&34;不要!&34;我吼道,&34;不要让它们碰到你!&34;
那只鹰爪狮鹫冲向它们的时候,我的心脏都仿佛停跳了。
“我来处理!”我喊出声,用魔法裹住她兄弟的武器。瑞吉点点头,松开了利刃,让我的魔法来引导哥哥的遗物为我们杀出重围。在我念力的控制下,尖刃呼啸着划过空气,斩断了那些蓝色的藤条,开辟出一条道路。
生命之花冲过破碎的藤蔓屏障,跃过被斩断的蓝色常春藤。我们周围都是奇形怪状、邪恶无比的树和色彩诡异的植物。有些树上长满了鼓起的黑色苔藓,凸出来形成了一些可怕的轮廓。然而我无视了它们,继续警戒着那些可恶的蓝色藤条。我之前见过屠笑草,小蝶卧室里就有一些枯死的蓝色藤蔓。而这类恶心的东西,在森林里到处都是。
到处都是……但屠笑草可能是最糟糕的。我回头看向我们刚刚逃离的那片空地。那块地方就是一个陷阱,而小蝶(我确信那棵奶油黄的垂柳就是和平部的部长)就是它的诱饵。更可怕的是,也是它的受害者。小蝶说过什么变成树的话吗?也许开过玩笑说自己是刀子嘴豆腐心(having a bark worse than her bite)?妈的,也许她只是说过一句自己想离开。【译注:两处双关,狗吠(bark)有树皮的意思,而离开(leaves)是树叶的复数形式】
黑色的树枝在我们身边高速掠过。烟雾越来越浓了,生命之花咳嗽个不停,速度放慢了,一阵狂风突然改变了风向,卷来了滚烫的热浪。我们先前一直在朝着烈焰跑,前方森林深处,明亮的橙色火光正在茂密的树木之间闪烁。
“我们不能走这条路,”我把卡吉的匕首还给瑞吉的时候,她说。生命之花开始改变方向。
三道雷云在我们上空飞速掠过,闪电在飞行轨迹造成的烟雾上劈啪作响。我眼睁睁看着闪电天马飞越我们,又迅速散开,以一个急速回旋折返回来。
“真他妈见鬼,”灾厄低声咒骂,用后腿去踢战斗鞍上的操纵杆来切换弹药。
他们真是世界上最不会潜行的刺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