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她还陪在自己身边。
尽管是那么疲惫与煎熬的,但她还坚持在陈遂行身边。
她说过,不允许周栖野碎掉。
于是陈遂行从暗处走了出来,来到了周栖野的面前。
倔强望着陈遂行的少年有一双干净的眼睛。
里面烧着盛大又绝望的火,一点一点吞噬着少年的生命,他的灵魂仿佛在这场大火里慢慢被烧成灰烬,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口中的我,该是什么样子的?”
重复。
此刻的周栖野只会重复。
毫无灵魂地,机械地重复。
陈遂行知道,这个天真的周栖野确实生病了。
“听说小季和小让找过你。”索性,陈遂行不回答周栖野,话锋一转,问他,“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周栖野慢慢低下了头。
窗外的光照不进他的眼睛,正如那时城市的光照不亮妹妹的表情。
“他们说得对。是我太自私,是我太懦弱,是我太无能……躲在她的身后,只知道怪她走……”
周栖野的话没能说完。
哽咽的声音渐渐消失。
他低着头,再一次泪流满面。
直面周栖野的痛苦,陈遂行有种隐秘的心疼与欣慰。
心疼有一个人牢牢地被妹妹困住。
但是,更欣慰,有一个人牢牢地把妹妹记得。
周栖野不能忘了陈遂意。
可是陈遂意也不愿毁了周栖野。
陈遂行都知道。
“周栖野,你在怪自己帮不上她吗?”
周栖野的哭泣因为陈遂行的反问加剧。
“照你这么说,那我是不是该去死?”
戛然而止。
空气中的悲伤因为陈遂行轻飘飘的一句话凝滞。
眼泪滑稽地停在周栖野的脸上,他猛地抬头看向陈遂行,却见那双熟悉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冰冷的、残酷的、讽刺的,万般情绪流转,最后只听到陈遂行对他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没帮上她,没有错。你非要追责,那真正的罪人是我们,是亲眼看着她沉沦,还以为事情都在好起来的我。”
谁不怨呢?
谁甘心放她走呢?
谁不恨无能为力的自己呢?
西装革履的陈遂行分外冷静。
他不再一次又一次地落泪,因为陈遂意的倒下让他知道,眼泪无用,懦弱的眼泪最无用。
陈遂行就是在眼泪中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所以他现在不会再轻易哭泣。
“周栖野,她救了很多人,但没人救她。”
是啊,她救了那么多人,可是谁来救她?
周栖野不能。
时知让不能。
陈遂行也不能。
他们妄想陈遂意是神,神明永存,永不坠落。
却从未想过,陈遂意早已闭着眼在黑暗中沉沦。
妹妹是如此决绝,往前跑,奔向爷爷的时候绝不回头。
陈遂行从不怪周栖野。
有什么可怪的?
错的从来不是周栖野。
他的天真与幸福是妹妹慷慨的施舍。
她要他这样,他就应该这样。
“她口中的你,自由、骄傲又快乐。”
“陈遂意要你活下来,你为什么要说不?”
此刻,陈遂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栖野,语气淡淡的,却强硬到不容置疑。
“难道,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你不应该去看看,救你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