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要晚上才回来,你找她干什么?”
“跟她商量点小事。”
“小事就跟我说吧,我会转告她。”
林冽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转眼看看灰蒙蒙的天,回过头说:“那我下次再来吧。”
他刚打开门准备走,书文却叫住了他。
“你真的在给戎北人当杀手?”
林冽似乎没有听清,又一脚踏回来,反手关上门就问:“你要当杀手?”
“我姐说,你是南丰洺雇佣的杀手,如果真是这样,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找她了。”
“她都告诉你了”
“我姐的个性你应该很清楚,她是不可能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的。”
“我今天来就是想要告诉她,我是怎样的人,既然我们之间有误会,就要解开。”
“这不是误会。”书文看上去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但其实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面对,“如果你想利用她的身份,从她身上得到一些对你有利的情报,好让你回去后跟你的老板有所交代,那我告诉你,你找错人了。”
万没想到平时闷声不响的莫书文会说起话来头头是道,都快把林冽说得百口莫辩。“你觉得我在利用她?”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所以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怎么认为的我不知道,但我绝不允许你伤害她。”
他那么在乎莫苒,就跟林冽在乎小晚是一样的,他要姐姐不受伤害,他要妹妹重见光明,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然而他们身处的环境不同,在这个颠沛流离的年代,谁都清楚命运并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管你信不信,我跟南丰洺还有最后一笔交易,他答应我,如果这件事能够顺利完成,我们的合约就解除,他会给我自由,同时,他会找最好的医生给我妹妹治眼睛。为了让我妹妹重见光明,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这跟我姐有什么关系?”
“我在最关键的时候遇到了你姐,我不想错过她,也不想得罪我的老板,偏偏他们两人有着截然相反的立场,至于我的老板,目前为止我只能任由他摆布;而你姐,我希望她可以相信我,给我时间。”他说的如此真诚,前所未有的真诚,这一瞬,甚至让倔强的书文都有些动摇了。
可以相信他的话吗?倘若没有一点口若悬河的本事,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取得敌方军官的信任?
片刻沉默之后,林冽豁然一笑,从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离开前,他把这封信交给书文,说:“我猜到可能她不在,所以提前写了这封信,交给她吧,里面有我要对她说的话。”
可书文并没有将那封信转交给莫苒,也没有打开看,就一直放在画室的柜子里。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玄南城也下了好几天的雪,放假前书文把学校里的课本整理好,一股脑背回家。电车还没到站,就看到皑皑白雪中站着一个女孩,她穿着红色的毛衣,在雪白的背景里显得异常醒目,而更醒目的则是她手里的盲杖。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雪地里,孤零零的直视前方,她的眼神黯淡无光,她的脸颊被冷风吹得红红的,不知哪儿来的灵感,书文突然想到林冽提过要给妹妹治眼睛,那么在玄南城,有多少符合这个条件的盲女呢?
也不知哪儿来的冲动,他提前下了车,眼盲的女孩不会知道茫茫人海中出现了一个关注她的身影,她又冷又害怕,因为她唯一的亲人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
书文并不知道她在等什么,也不知道她还要在雪里等多久,他就坐在商店前的长椅上看着她,一直到天色渐暗,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终于走入他的视线。
他猜对了——当林冽拖着疲惫的双脚走到红色毛衣的女孩面前,他疲惫的脸上先是一丝意外,然后是一丝欣喜,他凑到女孩面前,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不用说话,她也知道是谁回来了,红红的小脸顷刻间被泪水打湿。
书文和他们之间隔着几米远,他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人来人往之中,林冽将她小心背起,她趴在他坚实的后背显得格外安心。他就这样背着她,不紧不慢的走在这座残酷的白色城市,他偶尔回过头跟她说话,她既生气又开心,他们两个就像一幅独立的画面,与这个麻木的年代背道而驰。
林冽的信,莫苒一连看了三遍,要不是他目前所处的立场,她依然对他心驰神往,就连他的字也跟他的人一样随性洒脱,看一眼偏就喜欢上了。
他的信里并没有对自己和南丰洺的交易做过多解释,他只是说了一个漫长而久远的故事,关于他的出身,他的妹妹,还有他们来这里的原因。信的最后他说,他不希望有人死,然而一些人的牺牲却可以换来更多人的安稳,这样想的话就能轻松许多。他眼里最特别的女孩,他和她一样热爱自己脚下的热土,他要她相信战争早晚会结束,而他们之间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莫苒收起信,露出一副沾沾自喜又努力克制的表情,怎么办,现在好想去见他,恨不得时间一晃而过,一夜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