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银竹带着君儿轻松出了林府，现下府中冯白禾不在，老夫人掌家，林绥之又是老夫人喜爱的孙女，银竹身为林绥之的贴身婢女，自然没人再拦她。

君儿亦步亦趋的跟着银竹，银竹拐到一角，查看了四下无人，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买衣服和面纱。”

二人乔装好遮面后，转入了溪山斋，君儿隔着面纱好奇的打量着溪山斋的一切。

溪山斋靠着柳絮夫人赚了不少银钱，装潢也变了一些。

伙计也多了几个，每个人脸上都是进账后喜气洋洋的笑。熟悉银竹身形的伙计将她们二人引到侯半乘屋内，侯半乘一见到银竹差点喜极而泣：“姑娘，我的好姑娘，你终于来了，是不是柳絮夫人让您送画来了。”

银竹将画卷递给侯半乘，侯半乘迫不及待的展开来看：“好啊好啊，柳絮夫人这幅画真是太妙了，几月不见这笔触线条都精进了不少。”

银竹拉着君儿坐下，君儿不傻，很快就猜到了侯半乘口中的柳絮夫人就是林绥之，她移眼看了看银竹，她没有想到林绥之和银竹竟然悄然无息的做了这样的一件大事。

侯半乘还在对画不停的评价赞美，银竹打断他的话：“侯掌柜，这画按照柳絮夫人的意思是价高者得。”

侯半乘顿时傻眼，银竹继续道：“竞价的钱不会少了你的，还是按照往常来分。”

侯半乘牙痒痒，虽然柳絮夫人的画几个月没出现过了，不复往日踏破门槛，但是市面上总有关于她的传说，几乎是每个学画的人都要对她的画指点一番，说什么的都有。

银竹没听到侯半乘的回答也不急，兀自倒了杯茶，不忘给君儿一杯。

对于侯半乘来说，答不答应都一样，总归他是为了赚钱，一口应下，并说三天之后就开拍卖会。

银竹指了指君儿：“往后就由她来代替我替柳絮夫人传画。”

君儿微微点头，侯半乘眼尖，瞧出了些端倪——君儿的姿态动作像是世家或是官员家的他是商人，眼力劲还是有的，不过他没想捅破窗户纸，他只想赚钱，旁的一概不管。

林绥之从老夫人那儿离开后一个人去了明玉阁寻杜琉君，杜琉君此时正被府中琐碎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一听通传林绥之来了愣在原地半晌，还是宝鹃唤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绥之见过杜姨娘。”林绥之规规矩矩的向她行礼，杜琉君身子一侧，不敢受她的礼。

林绥之已然知道她母亲的死和她有干系，她胆小，不敢触她的霉头。

杜琉君示意其他的人都下去，宝鹃拦住雀跃的林昌晞一起走了。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不用再这样假惺惺的你来我往了。”杜琉君眼眸转动，不敢在林绥之身上多停留几秒。

林绥之浅浅一笑：“杜姨娘你误会了，我来是想和你合作的。”

杜琉君诧异的看向她：“合作？我与你之间有什么好合作的？”

林绥之靠近了些，明明不高的个子在杜琉君看来却是压迫性十足，她忍着颤意，林绥之伸手替她整理衣襟，压低了声音：“这么多年你很委屈吧？”

杜琉君浑身僵住，林绥之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让她无处可逃：“你的父母有意将你许配给你母家的表哥，可惜还未定亲就被冯白禾出面阻止了。迫不得已入了林府，成了低人一等的姨娘。林建同的忽视，冯白禾的轻蔑，以及你完全看不上的高淑月都能靠着宠爱爬到你头上……午夜梦回，你有没有特别憎恨这府中的任何一个人。”

杜琉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耳廓扩散至全身，甚至她都在发抖，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看着林绥之，拍案而起。

林绥之轻巧的回身，含笑的看着她。

“林绥之！放肆！”

林绥之上一世是住在这明玉阁的，寄人篱下久了，早就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更何况她之后还调查过杜琉君，对于杜琉君的事多多少少知道些。

林绥之见她恼羞成怒，端起她的茶杯递到她面前，冷声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冯白禾和高淑月这样斗，无论谁输谁赢与你都是一样——被她们狠狠踩在脚下，你所视为希望的林昌晞也一样！”

她声音逐渐上扬，尾音还没落下，只见杜琉君无力般的跌坐回椅子，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

杜琉君没有提合作，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女孩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不仅在短短一年内在老夫人面前说得上话，还有静安公主的玉佩，单单一个老夫人就能让她的后半辈子无法安稳度过。

林绥之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浅笑道：“杜姨娘，只要你配合我，我一定会帮你保护好四哥哥的。”

杜琉君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不奢求你保护他，你不害他便是最好的。”

林绥之笑而不语。

同杜琉君说了几句后就离开了，临走时她找到了林昌晞，林昌晞站在廊下，背着她，有些臃肿肥胖的身躯不停的踱步，林绥之想道：林昌晞许是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又偷吃东西了。

林昌晞经小厮提醒，看到林绥之时眼睛一亮，他走到林绥之身前交给她一本厚厚的书籍：“五妹妹，那日你说的的确有理，我整理了近十年来大临的民生情况并做了分析，你替我先看看有何不妥，等你修改后我再呈夫子。”

林绥之掂量着重量，又看着林昌晞傻乐呵的笑，心中酸涩，她才在里屋将他母亲恐吓威胁了一番。

“母亲！”

林绥之回头看去，杜琉君立在门前，神色苍白，听见林昌晞叫她，展开了一个笑颜。

林绥之抿着唇，把书递给兰儿：“四哥哥，我会帮你看的，到时候再来给你，今日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和杜姨娘。”

林昌晞向着林绥之离开的地方挥手，一边大声喊叫：“五妹妹你别忘记了，我很急的。”

杜琉君眼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儿子，又想到刚刚林绥之说过的话，不由得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