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珩玧却是都不看她,眼神一直落在林绥之身上,他淡淡的补充道:“绥之,还有一点你没想到。”
林绥之哈哈大笑,捂住腹部的手阻挡不了鲜血:“原来是这样。皇后就算叛国你念她生育公主有功,但却遭人嫉妒刺杀身亡,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为救爱妻反杀罪人,再伤心欲绝不得不娶邻国公主。既可以有名声还可以去除赵氏一党,还能与邻国和亲结盟。我们的陛下,多么至真至善,多么……心怀天下……”
赵家是宗珩玧的掣肘,仗着是三朝元老对宗珩玧的帝令一再驳回,宗珩玧岂能容忍,连根拔起才是他的目的。
赵舒雅噗的一口吐出鲜血,来不及再说一句话,倒在地上,眼睛还没有闭上,带着怨恨和不解气绝。
宗珩玧走上前,半跪在地,搂住林绥之的肩膀,抽出那把扎在腹下的匕首,林绥之闷哼一声,鲜血汩汩的流着。
“筠儿……你打算怎么和筠儿解释她的父亲杀了她的母亲?你娶了那个公主会不会不管筠儿了?”
林绥之不怕自己死,就怕女儿以后会难过,昨日她还因为女儿字没写好而责怪了她,也没想到竟是最后一面。
宗珩玧抚去她嘴角的血迹,语气平静而冷漠:“筠儿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她受委屈,更不会让她知道今晚的事情。”
宗珩玧顿了顿,继续说道:“绥之,我说过,我们是最懂彼此的人。我在想什么,你果然都知道。立春了,我知道你讨厌雪天,所以特地安排在春日,你会喜欢的对吗?”
林绥之笑了:“可惜,我们还是走不到最后。你爱皇位远胜我,所以你连杀我都是这么决绝,不留情面。”
宗珩玧不说话了,只是拥着林绥之。
林绥之靠在他的怀里,像是多年前那样。
“我了解你,不如你了解我。我这一步步都是你教得好。你知道我没你心狠,若是有下辈子,我一定,比你狠,让你,也尝尝后悔的滋味。”
“绥之,我爱你,所以你是我称帝的第一任皇后,是发妻。无论后来的皇后身份多尊贵,都是继后。我与你,生同衾,死同穴。“宗珩玧的语气里似乎带了些许的爱意,甚至给林绥之一种错觉,自己并不是即将要死的人,而是那年盖头下将为人妇的王妃。
“我不要。”林绥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要。”
宗珩玧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越来越低:“绥之,你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却又贪恋感情。这么短时间你就明白了我的想法,如果你不这么爱我,你恐怕能更早做出对策之法。”
林绥之咳嗽着吐出几口血:“不管怎样,筠儿是无辜的,你一定要对筠儿好。”
宗珩玧带来的羽林军都是他的亲信,他把凤栖颠杀了个干净,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死的真相,只会以为是遭人妒忌被刺。
换句话来说,只要宗珩玧想瞒,筠儿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父亲害死的。
宗珩玧最后一次亲吻她的额角,极致温柔的说:“我会的,绥之,你该走了。”
林绥之没有反抗的力气,低低的嗯了一声,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由远到近。
匕首是由宗珩玧刺入了林绥之的心口,不过最后是由林绥之用满是血的手握住了宗珩玧的手。
她是自己选择走上这条路的,她就算悔,就算恨,她也要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
一滴泪自林绥之的眼角滑落。回望她的一生,不过短短二十五年,却从悬崖掉入深渊,本以为宗珩玧拉住她的手是为了救她出深渊,最后竟然是宗珩玧亲手将她推下,让她坠入地狱。
她临终前深深的看了林建同一眼,不过林建同背对着她,她很想问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女儿吗?为什么你会帮着外人害我?就因为他是皇帝?
林绥之心里清楚,如果林建同提前告知,林绥之会反,他们不会输。
但结果却是林建同不信她,宁愿帮着宗珩玧害她。
幼年被父亲抛弃,流落在外与母亲相依为命,被接回去后以为能好好过日子,却在林府受人欺凌,挨打受辱,父亲不管不问;出嫁后她为了帮助宗珩玧实现大计,机关算尽,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没能保住第一个孩子。原以为成了皇后,受万人敬仰享无上尊荣,结果遭爱人算计,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若是能重活一遭,她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也一定不会再是这样的结果。
林绥之的体温渐渐变低,当宗珩玧抱着林绥之的尸体踏出紫宸门的那一刻,在外面跪着的大臣都震惊了。
黄色的龙袍被林绥之的鲜血沾染,显得凄惨,宗珩玧脸颊上流过两行泪水,落在林绥之面上。
宗珩玧爱她,但是更爱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
下一秒,宗珩玧身边的太监高呼:“皇后娘娘殡天!”
大臣们都俯首叩拜。
远处的钟楼上,笨重的铜钟闷闷而悠远的传出十声钟音。
宗珩玧称帝次年三月,帝发妻、护国将军林建同次女林绥之,年二五,遭刺身亡,帝甚悲,追谥号元慧。
同年七月,迎南樾国帝之女虞晴黛为后,举国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