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萧豫则疑虑的注视下，走下辇车。

“起驾！”在内侍尖锐的声音中，傅兰茵回以萧豫则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目送辇车远去，站在厚重的宫门前，雪花如鹅毛般落下，落在乌黑的发髻上。她抬步走在幽幽宫道上，一点也不畏惧漫天飞舞的雪花。

傅兰茵一步一步走到长乐宫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她立在雪幕中，泰然自若：“镇国公主来向太后请安，去通禀吧。”

内侍回禀道：“殿下，太后娘娘在春华池，请您移步过去。”

傅兰茵没有犹豫，直接往春华池去。反正一直避着只会是避无可避，倒不如正面上与姑母舌战一番。

不是傅兰茵自负，而是傅太后本就不将她放在眼里，认定她现在还翻不了天去。

春华池是一汪温泉，建在宫里头，四周种满了奇花异草，四季如春。

水中云雾缭绕，如天然的帷帘，挡住了傅兰茵后面的路。

两名侍女也拦住了她：“太后娘娘与青夫人在内，殿下止步。”

太后和青夫人在内

傅兰茵面色微变，随即往后退了几步，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一声娇喘。

声音自内传出，娇媚酥软，傅兰茵立即判断到发出这声音的女子是谁。

先帝的宠妃，青夫人。

当年傅太后夺权之时，从民间寻找了一位绝色美人入宫，名唤青窈，自此先帝沉溺女色，两年不理朝政。

九王之乱时，民间传言说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惨烈局面，是妖孽在作祟。而魅惑君上的青夫人，自然就成了百姓口中的狐妖转世。

但傅兰茵觉得，若说青窈像狐狸，倒不如说她像只猫儿，尤其是在姑母面前。

内里隐隐约约传出声音，妩媚又天真：“娘娘，我喂您。”

“啊，不小心咽下去了。”

傅兰茵在心中暗怪自己耳力太好，思绪也飘远了：难怪从前给姑母献上男宠，姑母只是发笑，说她是小孩子献宝。

春华池的水上漂着粉色的薄纱，傅太后倚在池中假寐，青窈伴她身侧，正为她揉按穴位。

长长的青丝在水中缠绕，如交缠的两条水蛇，密不可分。

傅兰茵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傅太后从内缓步走出，身着玄色寝袍，一根碧玉簪挽起墨发，她稍稍露出的后背，有一道又一道疤痕，错乱斑驳。

“兰茵向姑母请安。”

傅太后目光在傅兰茵身上淡淡扫过：“免礼吧，听说兰儿眷恋亲情，想留在宫中陪伴哀家，是真的吗？”

傅兰茵面上乖顺：“是，姑母于我，如父如母。”

傅太后语气中颇有几分体己之意：“这样也好，兰儿就快出嫁了，哀家一直是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大婚前你能常伴哀家身侧，我心宽慰。”

“姑母待兰茵，就如父母之恩。”傅兰茵应声称是，她相信傅太后的话。这也不是夸大，萧豫则是傅太后的亲子，不也活成了半死不活的丧气模样？

青窈从内款款走出，她一袭茜素纱衣，披着同色的斗篷，柳条腰肢，莲步轻移，在傅太后身侧站定。

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青窈施行一礼：“镇国公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