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不知是谁跳出来说要立刻迁都,满朝重臣多数附议,大景的一国之君下令迁都,朝堂上两名三代老臣撞柱而死。
夏朝之后,得知消息的六皇子入宫求皇上收回圣命:“父皇万万不可迁都,您前两日才发兵前线,如今率众迁都,实乃大不义之举。”
皇上置之不理,六皇子被挡于殿外,跪于殿外控诉身为一国之君的父皇:“昏君,昏君啊,大景亡了啊……”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多骂两句,便有两个人拖着他往外去,他仍旧喋喋不休的骂着:“你身为一国之君,昏聩无能,敌国来犯,不思退敌之策,反倒割地赔钱,甚至将百姓拱手绑于他国为奴。”
“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思进取,日日莺歌燕舞,不解苍生疾苦,你愧对大景江山,愧对列祖列宗,愧对黎民百姓。将士们在前线浴血拼杀,为你守江山,你却趁他们杀敌之际率众迁都?断其后路!”
门仍未开,他赤红着眼,孤注一掷,不知是替自己或替他人抱不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怒声续言:“如此不仁不孝不义之辈,竟是我大景之主,真乃滑天下之大稽,大景要亡了,大警要亡了,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
想着满朝竟称父皇是个旷世明君,六皇子笑的差点喘不上气,奉天城的地理位置可攻可守,还有护城河,实乃上上之地,可父皇却还极力迁都,真是半点胆识都没有,若父皇只是个傀儡皇帝也就罢了,可父皇手里明明有权利。
殿内的皇上大怒:“传朕口谕,六皇子欺君犯上,罪不可恕,此鸩酒!”
听说皇上下令赐死六皇子,八皇子和三十九皇子在外求情,宫人再三劝阻后八皇子离开,三十九皇子仍不愿离开,最终,连同六皇子一同被刺了鸩酒。
“是皇兄连累你了。”
“皇兄说笑了,大景国将不国,我也不想当个亡国皇子。”三十九皇子将杯中酒饮罢,神色坦然。
他父皇子女众多,他一年到头也就宴席上能见着几次,甚至连自己的名字父皇都记不清,六皇兄平时沉默寡言的,却待自己极好。
无母,无妻,无子无女,唯有皇兄是天底下最亲的人。
相差十几岁的兄弟俩于这宫墙之内,无声闭眸。
王孙贵胄浩浩荡荡的往南去,那些住在奉天城的百姓们,本以这是景国帝都而对来犯之敌无所畏惧。
如今皇上都开始逃了,民间瞬间鸡飞狗跳起来。
百姓们陆陆续续开始南迁,集市上一马难求,一匹马的价格直接炒到了五两黄金,有许多无力南迁的老百姓选择留在京城,自我安慰着前线有将士们顶着。
……
奉天城往北五百多里的地方有一座红云城,东西山岭险峻,在这座城里有许多将士,他们在此捍卫自己的国土。
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将士从南方赶来,他们非常的欣慰,他们的身后不只有他们自己,还有不断赶来支援的同胞。
战鼓声起,战役雄起。
敌军阵中,飞出一根根如标枪一般的踏概箭,它们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量,终是停在了红云城墙上。
两边的投石车互相投射,空中的火石如暴雨般砸入敌军阵中和红云城,砸的地面颤抖,溅起一朵朵灿烂鲜红。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靠近云红城时弓弩互射,双方掀起一阵又一阵乌云盖日,落下一朵朵绚丽赤色,伴随着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一架架赣輪车推逼成墙之下,数不清的士兵攀登着踏概箭,妄想爬上城头。
一架架云梯车靠近城墙,厚重的云梯靠着城墙紧勾着,梯身已被鲜血染透湿滑,城墙下慢慢堆起一座座小尸山。
北招的骑兵没了作用,炎国和西奉的攻城大军一次又一次的妄想登上城头,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打下来。
刀兵相接,阵阵嘶吼,尸骨满地,硝烟弥漫。
这样的人间炼狱中,苦苦支撑的底层士兵只知道:后面会不断的有援兵赶来,大家一同并肩作战,佑身后妻儿老小,护我大景江山!
大家从最开始的狂热,到最后的麻木,一天天的杀啊杀,可后面的援兵越来越少。
“能与诸位一同并肩杀敌,陈某荣幸之至。”
“李某如是。”
“秦某亦然。”
“韩某虽不情愿,但还是很荣幸。”
红云城最高的几位领军手将坐在一起,聊了许多许多。
可是没过几天,后方被人偷袭,城中的守军彻底成了任人宰割的困兽,敌军的将士登上了城墙,瓮城被尸骨填满。
他们踏着堆积如山的两军尸体冲进了这座城,睁着赤红的双眼,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杀死不知道多少人的儿子,多少人的夫君,多少人的父亲。
激烈的反抗慢慢减少,喊杀声越来越小,城中一处巷子口被北招士兵团团围住,巷口堆积成山的尸体和里面宁死不降的景国士兵们格外刺眼。
“放下兵器,就可以不用死,若再顽固不化……”招国一位将领拿着刀,眼神郑重,没有一丝一毫的蔑视和轻敌。
他虽觉景国的军事实力一言难尽,可景国从不缺敢死敢拼的军人,也没有哪个国家会缺这样的人,对于拼死顽抗的敌人,他保持着十分的敬重。
以陈建平为首的一行人不管不顾,拿着武器冲向敌军,一边冲还一边声嘶力竭的呐喊:“大景不会亡!”
声嘶力竭的呐喊和兵刃交接之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一个个倒在了地上,给这座孤城再添了一抹艳色。
同袍一一战死,浑身是血的陈建平赤红着双眸,手里拿着长刀,左胸和右胳膊上都插着一支折断了箭,玄甲之下,玄色的衣服颜色更沉,湿了军队制式里衣的不知是汗是血。
他呼吸粗重,手都在抖,腿也发软,却仍不愿放下手中的刀,死亡就在眼前,他以为自己会很平静,可面对敌人,他脑海中却浮现着远方的人。
那个曾经会给他做风筝的母亲,那个曾经让他坐在脖子上带他转圈圈的父亲,那个成天躲在自己背后让自己替他挨打的三弟,还有那个只知道坐在角落读书的二弟。
那人如往年一样,规规矩矩的行礼,语气平和问一声:“表哥表嫂,近日可好?”
还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人儿,美眸含笑,轻轻柔柔的唤一声:“夫君,你回来了。”
陈建平终是在提不起刀,吐出一口若有似无的气,直直往后倒在了四五个同袍身上,眼角有两滴清泪缓缓滑落满是血渍的面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