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
“披头士、迈克尔-杰克逊、鲍勃-迪伦……如果不算那些猝然离世的年轻音乐人的话,应该说寥寥无几。”
“迈克尔-杰克逊的伟大,相信不用我过多赘述,他超越了那些虚假的头衔和无中生有的负面新闻。我明天起来肯定会后悔这么说,但是……他既是黑色,也是白色,他是所有,也是任一,我想我们再难见到一个像他一样全面而独特的表演者了。”
“纵使是如此出类拔萃的艺术家,也有感觉到无力的时候。哪怕他能战胜jackson 5时期的他,用《off the wall》和《thriller》重新定义自己,到了后来,特别是《invincible》时期,他依然被漠视、被遗忘、被放弃,被留在了过去。”
“有道理。”
韩易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
“那么你觉得……我们这个时代,又是谁能存活得最久呢?”
“你怎么看?”海莉把问题抛了回来。
“我不知道未来还会出现什么样的惊喜……”
韩易故意眼神躲避,没有去看他精心选拔出的明日之星们。
“按照目前的情况判断,我看好你的朋友,泰勒。”
你可以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的词作编曲,不喜欢她的私人生活,但没人可以否认,她就是这个时代的芭芭拉-史翠珊。
或者说,芭芭拉-史翠珊,是泰勒-斯威夫特的序曲。
巅峰之作,是所有音乐人的圣杯,而作为生活在这个时代,力求翻天覆地的音乐资本家,泰勒-斯威夫特,恰是韩易的圣杯。
为了这樽圣杯,他已谋划多时。
海莉-威廉姆斯,是他倾慕已久的签约对象,也是他夺杯计划的第一块拼图。
想要搞定那位一个人养活半个环球音乐集团的超级天后,韩易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泰勒,是吗?是的,我也觉得,如果我们这个时代真的有这么一号人物,那应该就是她了。”
相比起韩易,海莉-威廉姆斯虽然跟泰勒-斯威夫特的关系更亲密,但她压在话底那份不确定的意味却更重。
她没有韩易那双可以看透时间迷雾的天眼,《1989》之后,《reputation》之前,泰勒-斯威夫特已经如日中天,但能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拿到千禧年之后世界乐坛无可争议的头把交椅?再乐观的分析师,再亲近的密友,也很难做出这种判断。
“但是……哪怕这个时代真的有幸能孵化一位这样的人物,哪怕这样的人物真是泰勒-斯威夫特,我们也很难再看到第二个了。”
海莉-威廉姆斯深吸一口气,将她铺垫已久的结论和盘托出。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如果你真心喜欢音乐,就不要进入这个行业。我不是想要劝退你们……我知道你们还非常年轻,没有跟我相同的从业时间和经历,哪怕我说得再多,你们也无法感同身受。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选择的,是一台看起来光鲜无比,但实际上,会一步一步将你吞噬,根本就没有回头路的,会让你循环往复,困在同一天的残破时光机。”
“如果你很走运,你可能会像我一样,有幸拥有一首可以定义时代,或者被时代定义的歌曲,然后,抱着它永远留在原地。记住,这是走运的情况。绝大多数人,还没来得及在岸边的树上刻下一个名字,就被洪水刷地冲走了。”
“所以,我经常说,音乐人,就是时间的守护者。其他人都高唱着各种各样的歌曲,大步向前走,去欣赏未来的无限美好。只有我们,抱着那视若珍宝的作品坐在某棵代表时间的大树下,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诵唱,期待有怀旧的人可以……从前路回来,回来看我们一眼,再听我们唱一句。”
“whoa, i never meant to brag。”
“but i got him where i want him now。”
这是《misery business》里最有名的两句歌词,海莉对它们不能再熟悉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引吭高歌,而是颓唐地将食指伸进龙舌兰里,轻轻画着圈,来回搅拌,自我告解。
“我已经晚了……也许在座的各位,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如果有机会的话,告诉你们的下一代——别加入这个游戏。”
这是活力四射的海莉-威廉姆斯,那不为人知的灰暗一面。随着这股灰气如舞台上的烟雾般四散开来,整个沙龙区陷入了一片死寂。
瀚音乐的艺人们,不能完全理解海莉-威廉姆斯经历的一切。她的职业生涯巅峰已过,她的乐队回天乏术,她的时光不再流动,就连她的私人感情,也岌岌可危。
但作为艺术家,生性敏感的他们,能从海莉的话语里嗅到真挚的味道。
借着酒劲发泄了一通的她,说的都是真话。
这就是作为音乐人,必然要面临的未来。
他们也会在职业生涯的某个阶段,在不经意间达到他们并不满足的巅峰,然后,永远地被时光和大众文化的集体记忆困在那里。
从那一秒开始,往后的人生,就再也没有更多意义了。
每个人都在咀嚼,细细品味着海莉-威廉姆斯毫无保留的经验与教训。
除了一个人。
她瞪大倔强的眼眸,扬起坚定的下巴,张开丰腴的嘴唇,吐出柔软的话语。
“为什么要对我们的下一代这样说?”
“音乐人的宿命,不就是成为殉道者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