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少师趁她醉酒,逼着她胸口碎大石了?
这念头来的荒唐,然而茯苓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一片静默,须臾,崔湛将折扇合拢,冷笑了一声。
太医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收起看好戏的表情,严肃道:
“娘子莫怕,昨夜都给娘子诊断过了,娘子身体康健,活到百岁都不成问题,不需要担心的。对了,小臣一会儿还要去向太子殿下请脉,便不叨扰少师和娘子了。桌上那碗药,娘子趁热用了便好。”
走出半步,又特意回身叮嘱道:
“记住,半个月内,不可有激烈的房事,否则于子嗣不利。”
说罢拿上医箱,大踏步离开了,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一刻也不敢多留。
房事……
这两个字不停地在茯苓脑子里转啊转,轰得她整个人都懵懵的。
所以说,昨晚还是发生了什么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当真不记得了?”
突然,清冷的男声传来,那人不知何时靠近,一张俊脸近在咫尺。
他呼出来的气息拂到她的面上,跟在枕头上闻到的香气一模一样,对方的眼睛,像是两丸泠泠的乌水晶,又清又寒,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茯苓忍不住回避了他的视线。
他却道:“抬头,看着我。”
不是命令的口吻,茯苓却感到沉沉的压迫感,仿佛一座大山般朝她压了下来。茯苓的手指都在发抖,心跳的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
一点一点把视线往上移,又不敢真的跟他对上。
视线掠过那薄薄的唇,人中,最后把目光聚焦在他鼻梁,那颗小红痣上。
小姑娘不知为何突然开始斗鸡眼。崔湛用力拧了下眉,沉默住了。
面对如此滑稽的场面,他脸上却并无半分笑意,依旧冷得似乎一座冰雕。
他直起了腰,袖袍被风吹动,举手投足都极为优雅贵气:
“起来,去把药喝了。”
茯苓不敢不从。
她起身走到桌边,一边捧着药碗喝药,一边借着碗的遮挡,偷偷看崔湛。
也许是因为独处,也许是因为穿了便服,他身上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官威,都减淡了些。
青年坐在阳光里,折扇一开一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转过脸,与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撞上。
偷看被当场抓包,茯苓很尴尬,脚趾不禁微微蜷缩。
然而崔湛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朵奇葩。
毕竟在这位贵公子的人生中,从来没遇到过像茯苓这种,喝药还咂嘴的人。
她不苦吗?
茯苓不知为什么对方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古怪,是嫌她喝得太慢了吗?
她一紧张,不敢再小口小口呡了,双手抱着碗抬高,吨吨吨就往肚子里灌。
最后一抹嘴,放下药碗,口腔里全是那股比黄莲还苦的味道,胃里难受得翻江倒海,恨不得一吐为快。
以前她生病喝药的时候,阿爹都会给她买蜜饯的,就连阿姐都会放低姿态,哄上她一两句,如今时移世易,那些温暖都没有了,只有个冷冰冰的人杵在旁边……如此一对比下来,她更想阿爹和姐姐了。
鼻子酸酸的,怕惹对方生气,茯苓又把眼泪忍了回去。
却没意识到,喝药全程,崔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无意间瞟到他手上拿的东西,茯苓没话找话说:
“少师的这把扇子真好看。这上面画的,是桃花吗?”
红红的好漂亮。
崔湛一顿,白皙如玉的指尖,缓慢抚过那上面连成一片的红云。
“不是,”他突然笑了,眼眸流转,有股说不出的风流恣肆:
“是我兄长的命。”
茯苓:……
她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惊悚,不禁抬起眼,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少师大人,其实如果不会开玩笑,可以不开的。”
崔湛只是平静地回望着她。
茯苓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一点一点地往外冒了出来,明明外边阳光明媚,却有冷意往骨髓里钻去,好像周围下起了大雪。
还是崔湛率先打破了平静。
他手腕一扬,把一个荷包扔了过来。
茯苓连忙双手接到怀中,摸到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看了崔湛一眼,见对方脸上并无怒色,似乎并不计较她刚才说的话,于是小心翼翼把荷包打开。
里面都是白色的球状物,指甲盖大小,拈起一个,有股鱼肉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