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有一时而已。

最后一拳，琴惜韵挥出后定在原地。

那是最后用尽全力的一拳。

可其中力道已经连一寻常女子都不如。

她一身素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嘴角的鲜血已经凝结，双目空洞无神。

她早已晕了过去。

最后一拳不过是她最后仅存的一丝意志。

她能继续站着已经是一个奇迹。

更何况在战斗本能的促使下，她还是挥出了最后一拳。

阳光洒向山顶。

琴惜韵依然保持挥拳的姿势，低头垂眉，意识全无。

张有庆没有留手，留手势对琴惜韵也好，对他自己也好，都是一种侮辱。所以他倾尽全力，他的状态也不好。塌陷的胸口，扭曲的手臂，腰腹的血洞，无不显示他受的伤很重。

可他还站着，还有意识，他就是胜利者。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

他抿了一下干枯的嘴唇，开口道：“玲珑！救人！”

玲珑麻利地从树上跳下来，背起琴惜韵就往洞府里狂奔，带起一阵尘土。

她其实早就想下来救人。

第一次是张有庆被一拳轰断胸骨的时候。

第二次是琴惜韵肩膀被震碎的时候。

第三次是张有庆腰腹被一拳轰穿的时候。

很多次，她都想跳下来救人。

可是张有庆没有说话，琴惜韵也没有说话。

二人面对伤势，都是轻描淡写，面不改色。

武夫的苦，皮肉伤已经不能让他们有一丝异样。

张有庆望着初升旭日，感受着身体的痛楚，却只有无比畅快的感觉。这种令人颤抖的喜悦，让他止不住地有些颤抖。

这种快乐不同于破镜。

不同于世间任何一种俗气的体验。

而是一种闻道的喜悦感。

朝闻道。

夕可死也。

他慢慢的按照拳谱，轻轻挥出一拳，再第二圈，他的动作很慢，却很自在随意。全然没有了之前拳法的招式束缚。

出拳收拳，随心所欲，行云流水。

心之所向，拳之所指。

他站在悬崖上，正在九山之中，很多弟子长老都看到了他的身影。自然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数弟子抬头望向张有庆阳光下的背影。

有一个弟子忍不住想要开口，一长老却将他拦下，说道：“此乃修行大自在，用心看。”

所谓大自在，是一种状态。

与修为无关，甚至与是否修行都无关。

当一个人心神沉浸，忘我亡天地之时，世间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只有眼前的欢喜。

这种状态下，人不知时光之悠悠，可能数个时辰，不过一瞬，刹那而过。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只有经历过那种忘我状态的人才能体会。

刻意反而无法沉入其中。

这种状态，其名为大自在。

张有庆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全身心地沉浸在拳势之中，全然不顾满身的伤势和已经枯竭的灵气。

“长老，大自在有什么修炼的好处吗？”

弟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长老摇了摇头，说道：“大自在是一种欢喜，无所谓修炼、也就不关乎好处二字。”

“那这个有什么用？”

“世间诸事，不求有用无用，求得不过自在二字。你不曾见那朝中书生一朝悟道，隔日气绝而亡，也不曾见那画师，以学作画，以求千里画卷生动灵妙，更不曾见那凡人之躯，以身为子，胜天半子。都是无用只用，但你难道能用有用无用来衡量？欢喜二字在你心间，心外无物，心外无理，莫向外求。”

小弟子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其中深意，只觉得既然不能修行长生，那欢喜有何用处？再望向自在打拳的张有庆，有些不忿的撇了撇嘴。